姜臣眉頭一皺。

水箱后面，怎么會有人？

難道是學校的保安巡邏？

可這大半夜的，誰會跑到天臺上來。

他手中的引魂符咒文未停，目光掃過聲音傳來的方向。

天臺上的陰風，也因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微微一滯。

那股正在被引魂咒吸引過來的陰氣，也停頓了一下，開始猶豫起來。

“誰？”姜臣低喝一聲。

水箱后面，沒有任何回應。

只有幾聲細微的吸氣聲。

姜臣瞬間便明白了。

他娘的，又是那個林曉曉。

這丫頭，真是陰魂不散。

他暫時顧不上去理會。

招魂儀式一旦開始，中途打斷，輕則魂魄受驚逃散，重則施術者自身反噬。

他收回心神，繼續念誦引魂咒。

“魂兮魄兮，速速歸來……”

隨著咒語的繼續，天臺上的陰風再次匯聚。

那股微弱的陰氣，也重新朝著替身紙人的方向飄來。

越來越近。

漸漸地，一個模糊、半透明的人形輪廓，在替身紙人前方不遠處，緩緩凝聚成形。

那魂影穿著一身運動服，面容年輕，正是墜樓身亡的李明。

只是，他此刻的魂體極不穩定，邊緣不斷閃爍，臉上帶著極度的驚恐和茫然。

他一看到站在法壇前的姜臣，那雙空洞的眼睛里瞬間充滿了恐懼。

“啊！”

李明的魂魄發出一聲尖叫，轉身就想逃竄。

“想走？”

姜臣早有準備。

他左手持著的安魂幡輕輕一揮。

呼！

一道青光從幡面散發出來，瞬間罩住了試圖逃竄的李明魂魄。

“定！”

姜臣口中輕喝。

李明狂躁的魂體，在青光的籠罩下，動作一滯，被定在了原地。

“太上安魂，定魄寧神，魂歸本體，不得有誤。”

姜臣口中快速念誦安魂咒。

隨著咒語聲，安魂幡上的青光越來越盛。

李明魂體上的驚懼之色，漸漸消散。

只是有些不安地在青光中漂浮著。

姜臣松了口氣，額頭滲出了汗珠。

他看向李明的魂魄，放緩了語氣。

“李明。”

魂影微微動了一下，空洞的目光轉向姜臣。

“你還記得，你是怎么死的嗎？”姜臣緩緩問道。

李明的魂體一陣波動，臉上露出痛苦和迷茫之色。

“我……我不知道……”他的聲音斷斷續續。

“我……我好像……從很高的地方……掉下來了……”

“是。”姜臣點頭。

“你從這棟宿舍樓的天臺墜落，當場身亡。”

“在你墜樓之前，發生了什么？你還記得嗎？”

李明抱著頭，魂體劇烈地顫抖著。

“頭……好痛……”

“我……我想不起來……”

“別急，慢慢想。”姜臣慢慢說道。

“你死前，最后接觸的人是誰？最后待過的地方是哪里？”

李明魂體上的波動漸漸平息了一些。

他茫然地看著四周，又看了看姜臣。

“我……我記得……我在游泳……”

“游泳？”姜臣心中一動。

“對，游泳。”李明的魂魄點了點頭。

“我是學校游泳隊的，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學校的泳池加練……”

他開始慢慢回憶。

“大概……大概一個月前開始吧。”

“每次我深夜去泳池訓練的時候，都會聽到……聽到一陣聲音。”

“什么聲音？”姜臣追問。

“笑聲。”李明魂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女人的笑聲……若有若無的……好像是從……泳池的排水口附近傳出來的。”

“我一開始以為是幻聽，沒太在意。”

“可是后來……那笑聲越來越清晰，就在我耳邊一樣。”

“甚至……我感覺……有人在水下……輕輕拉我的腳踝……”

“我……我跟我的同學說過，也跟教練說過。”

“但他們……他們都不相信我。”

“都說我訓練壓力太大了，出現了幻覺。”

姜臣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

看來，問題果然出在那個泳池。

“那你墜樓前一晚呢？”姜臣繼續問道。

“你又去泳池了嗎？”

李明的魂體猛地一顫，臉上露出極度的恐懼。

“是……是的……”他聲音發飄。

“那天晚上……我又去了泳池……”

“那笑聲……那笑聲變得更清楚了……還……還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誘惑……”

“我感覺自己……像是被什么東西引著……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泳池最深的區域……”

“然后……然后我看到……”

“我看到……池底……好像有一個穿著白色泳衣的……模糊的人影……在對我招手……”

“再后來……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等我再有模糊的記憶時……”

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我就發現自己……站在了天臺上……”

“耳邊……還是那個女人的笑聲……”

“她不停地說……‘跳下來……跳下來啊……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然后……然后我的身體……就不受控制了……”

“我就……我就翻過了欄桿……”

李明的魂魄說到這里，再也說不下去，整個魂體都因為恐懼和痛苦而劇烈地扭曲起來。

姜臣見狀，連忙揮動安魂幡，再次念誦安魂咒，穩定他的魂體。

水鬼。

迷惑心智，尋找替死鬼。

果然如此。

“李明。”姜臣等他情緒稍稍平復，才開口道。

“害你的，是泳池里的水鬼。”

“她應該是之前溺亡在泳池里的人，怨氣不散，化為水鬼，專門引誘陽氣旺盛的年輕男子，做她的替死鬼，好讓她自己得以解脫。”

“水鬼……是她……是她害了我……”

“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他的魂體再次變得不穩定，陰氣和怨氣開始滋生。

“冷靜。”姜臣低喝一聲，安魂幡上的青光再次壓下。

“你的仇，我會替你報。”

“那水鬼，我也不會放過。”

“現在，你需要做的，是放下執念，安心等待。”

他看了一眼天色，子時已過大半。

“今晚，你先暫居在這替身紙人之中。”

“等我處理了那水鬼，再為你超度往生。”

說著，他指引著李明的魂魄，緩緩融入了法壇前那個用陰沉竹刻的替身紙人之中。

紙人微微一顫，原本空洞的面容，多了一絲生氣。

姜臣收起安魂幡，又將那三支燃了一半的迷魂香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