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龐統南下
- 從夷陵滅蜀,中興漢室
- 三尺月明
- 2449字
- 2025-06-09 13:00:00
龐統站在漓水之畔,眺覽山色,心神怡然。蓋天地玄奧,盡藏于自然之景。
高祖斬白蛇,霍去病封狼居胥的故事,廣為流傳。龐統聞往來客商論及,頓覺其中別蘊乾坤。
嶺南地區,消息閉塞,往常連商賈都不常見。龐統居住在荊州,距離嶺南算是比較近的地區了,可仍舊對嶺南知之甚少。
嶺南產珊瑚、犀角、象牙、玳瑁之屬,然龐統于諸般珍奇,素無深好。至于嶺南名賢,如鳳毛麟角,世所罕聞。
龐統所覽書籍,皆為中原士人游歷嶺南所錄片言只語。嶺南士族著述,未有一卷入其目。
及聞芋頭酒之名,龐統殊為驚駭。蓋窮鄉僻壤之地,竟能以非奇珍的土產,售于中原,誠不可思議也。
造酒之術,向以中原為宗,凡有革新,亦皆起于中土。嶺南很多地區,連像樣的農具都沒有,怎么可能發展起工藝。
龐統南下,未嘗沒有考察的意思。他想知道劉琦公子南來之后,于百姓生計、嶺南風物,究竟帶來幾許變革。
高祖斬白蛇、霍去病封狼居胥的故事,在中原廣為人知。如今在嶺南流傳,龐統雖不感奇異,卻如他鄉逢故舊,心中暖意頓生。
嶺南為化外之境,其地可分二層:漢人所居之處,依山傍水,盡占平原之利。此乃秦漢四百余年,經累世征戰開拓的生息地。
嶺南漢人累世堅守城池,其間文脈綿延,教化之風頗盛。
百越之眾,歷數戰而敗,漸退入深山老林。其部族中,有仍以漁獵為生計者,所處之境,甚是惡劣。
官府的統治,一般都是統治漢人,或者漢化的百越之眾。至若烏滸、俚僚等族,則行羈縻之策,以順其俗而緩治之。
涼州羌氐,不堪官府與豪強欺壓,屢起反抗。大漢四百載間,戰端頻開,國力亦耗于羌氐之役,遂使太平道乘勢而起。
龐統與土人交談,復聞嶺南諸多秘聞。其地沼澤之間,除大象、犀牛外,更有兇鱷蟄伏。諸般猛獸橫行,致使嶺南沃土久不得盡用。
凡大漢立城設治之處,皆無此患。先輩砥礪奮戰所成的聚居地,實乃魅力無窮的瑰寶。
龐統最感驚異者,乃嶺南宗祠。
《禮記》有載,周代已行“左廟右寢”之制。彼時大貴族于居所旁建廟祭祖,然此制僅限天子、諸侯及士大夫,平民不得立廟。
至大漢時,受儒家“孝道”思想浸染,祭祖禮儀漸趨規范,然立廟之權仍為貴族所專有。
今門閥士族勢盛,家族祠堂遂成其彰顯身份之器,而尋常百姓則多以墓祭為尚。
劉琦竟許嶺南百姓設立宗祠,在中原可謂全然不合“規矩”。若尋常百姓皆得祭祀之權,天下恐易生亂。
龐統得允后,隨百姓往觀宗祠。今時嶺南宗祠方興未艾,規矩尚簡,僅有數條淺易族規家法存焉。
內容涉及孝道、禁賭、田產糾紛等,違規者受罰,如跪祠堂,嚴重除族。龐統看得津津有味,對嶺南的禮制發展,有了新的見解。
族長于官吏見證下,有權主“祠堂議事”,以處分家、爭產等爭端。官吏則秉公將事由記錄在案,若有人不服,可往官府擊鼓鳴冤。
當然,這也意味事態轉劇,誰都不想走到這一步。
宗祠還掌控著部分祭田,為家族共有土地,收益用于祭祀、助學、濟貧。大族祠堂或設私塾、置獎學金,資助族中子弟向學;亦有義倉儲糧,用以賑災及撫恤孤寡。
龐統愈加細究,愈覺稱奇。某些宗祠竟將書院與祠堂合為一體,其裝飾更融嶺南工藝于其中,匠心獨運,別具一格。
書院自有耕地,多由學生或其家長耕種,收成用以資助學生完成學業。學子修習三年后需參加考試,通過者可繼續深造,考核未過則失去書院名額。
嶺南官府將教化與宗祠相融合,借宗祠之地普及中原文化,教百姓識字。此舉既承續宗法傳統,又以文化為紐帶,使中原禮教與嶺南民俗漸相契合,令識字知禮之風在邊地漸次鋪開。
龐統心中震駭:“嶺南的變化,真是翻天覆地。要是再給劉琦公子十年時間,不知道嶺南會變成什么樣。”
士燮性寬厚而有器量,待人謙抑下士,中原士人往依避難者數以百計。其行事多在壯大家族勢力,令嶺南士族之聲望日隆,隱隱成一方之望。
龐統深知,大漢衰敗之肇始,實源于黨錮之禍。在他看來,帝王個人縱享奢靡,尚不足以傾覆天下,而朝堂之上禁錮賢良、黨同伐異,致使忠正之士被斥、朝政綱紀崩壞,才是將王朝推向危局的根源。
大士族兼并土地、欺壓百姓,憑借掌控的話語權威脅皇權。皇帝難以直接與大士族抗衡,便大力提拔外戚與宦官,借兩股勢力制衡士族。
此舉雖一時緩解皇權危機,卻因外戚與宦官專權亂政,加劇朝政腐敗,終使王朝陷入更復雜的權力漩渦,為天下亂局埋下隱患。
各方勢力傾軋不休,遭殃的終究是天下百姓。當苛政猛于虎、土地被兼并,百姓連活路都被斷絕時,便只能“掀桌子”。
黃巾起義如燎原之火爆發,頭戴黃巾的流民以“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為號,用暴力沖擊著腐朽的統治秩序。
士燮所行仍循大士族舊規,不過揚湯止沸;劉琦將宗祠與百姓生計、教化深綁,借族規行勸誡,以祭田助寒士,更令書院與祠堂一體,讓耕讀之風遍染嶺南。
待寒門子弟借教化崛起,既破士族對知識的壟斷,又使百姓知禮明義,此乃從根本上重塑嶺南之局。假以時日,當有萬千寒士憑才學立身,彼時士族專權之勢自潰。
在古代,尋常百姓若想讀書,首要難關便是生計。農耕社會里,脫產學習意味著家中少一勞力,若無數百畝田地的家底支撐,光是口糧與筆墨紙硯的開銷,就足以讓寒門子弟望而卻步。
這也正是為何知識長期被士族壟斷的原因,他們憑借田產財富供養子弟專心治學,而普通人家往往只能世代困于土地,連識字都成奢望。
宗族作為聚合的血緣共同體,力量確實遠超單個家庭。憑借族產(如祭田、義莊)的支撐,大宗族能集中資源培養子弟。
二三十人脫產讀書,對有千畝祭田、數百戶族眾的強宗而言,不過是用族產收益中的一部分就能承擔。
這種“宗族供養制”既讓寒門子弟擺脫生計束縛,也讓宗族通過培養讀書人提升社會地位,形成“耕讀傳家”的良性循環,這正是劉琦將宗祠與教化綁定的高明之處。
劉琦再通過施恩這些讀書人,讓他們成為官府在宗族的代言人,那么凝聚民心民力,都會變得簡單。即使不能讓他們成為官員,擔任縣吏也是不錯的選擇。
有了宗族,也就有了牽絆,有了軟肋。想要和官府為敵,肯定得掂量掂量。當然,宗族發展到后期,壞處也有很多。但在最初的百年內,肯定是積極向上。
任何制度,都有兩面性。劉琦目前最重要的是,發展壯大嶺南,好匯聚嶺南的力量,奪回荊州。他將上升的通道,下放到宗族之中,很容易就獲得大量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