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滸人屬于古代百越族群的一支，生活在嶺南地區。以農耕、漁獵為業，組織松散，未立強政。

大漢疆域內，有很多和烏滸一樣的部族。如涼州羌、氐，益州賨民，荊州五溪蠻，江東山越之屬。

朝廷為鞏固地方，多采取羈縻統治。據劉琦所知，嶺南的人口不算少，在籍者約百萬，然隱戶更眾。

馬玄執盞之手，因疲而微顫，輕啜一口清茶道：“公子，屬下徹夜提審流民，總算摸清了烏滸人的底細。”

劉琦袖袍當風，挑眉道：“且說來聽聽。”

“歌圩部踞于荔浦西境連環山脈，毗鄰郁林郡潭中縣。”馬玄放下茶盞，袖中抖出一張皺巴巴的地圖，“此處重巒疊嶂，云霧終年不散，漢人鮮少涉足。部民以狩獵、耕作為業，流民嘗言其地‘窮山惡水，鳥不拉屎’。”

劉琦目光掃過地圖上歪歪扭扭的山脈符號：“歌圩部丁口幾許？戰卒若何？”

“部民未及兩萬，可戰者約三千。”馬玄吞聲細道，“他們善制藤甲，以山藤浸油曬干而成，刀槍難透。兵器多為青銅所鑄，不比漢家鐵器鋒銳，勝在形制奇詭，‘山魈刃’尤為陰毒——刃刻鋸齒，見血封喉。”

劉琦目中寒芒微閃，抬袖示意馬玄續言。烏滸人棘手，卻也非不可圖。

馬玄自懷中取出紙封，介紹道：

“烏滸勇士憑山險為固，善使毒箭。這是流民冒死帶出來的毒箭殘片，箭鏃浸過蛇毒與蜈蚣毒等。中箭者若未及時剜去腐肉，必痛極而亡。”

“據流民說，歌圩部常年欺壓小部落、強征民女、劫掠耕奴，罪行罄竹難書。周遭部落敢怒而不敢言，有村寨以八九歲女童為‘貢女’，換半年茍安。”

劉琦撫掌籌思，沉吟道：“歌圩部丁口堪比漢家大縣，且舉部皆兵……若興兵征討，恐剛入山便陷重圍，如墮泥潭。”

馬玄肅然拱手，徐徐道：“公子明察秋毫，唯待其犯境之時，方得借地利與之周旋。然目下將士久未操演戰陣……”

“是我之過。”劉琦抬手打斷，劍眉緊蹙，“必須擬訂章程，張榜募兵，從青壯中挑選精悍者，按屯田制編練。”

馬玄方欲作答，忽聞廊外馬蹄聲疾。

黃忠踉蹌搶入堂中，抱拳道：“公子！烏滸人于西市屠戮百姓，文長已率官兵往剿！”

劉琦神色沉毅，扯開錦袍：“備馬！”

長街塵煙未斂，眾人勒馬駐足。劉琦凝眸遠眺，見烏滸人赤腳踏血，藤甲映日生寒。

魏延足踏犀比之首，氣勢凌天。烏滸侍衛環伺，皆挺刃相向。

犀比手提滴血頭顱不肯松開，髭須上還沾著未干的腦漿，旁邊躺著一具漢人尸體：

“一個奴隸敢撕咬主人，某割了他的腦袋——怎么，漢人縣令要管閑事？”

馬玄喉間涌起怒意：“光天化日之下屠我大漢子民，烏滸人欺人太甚！”

黃忠的大刀已出鞘三寸：“豎子敢爾！今日不斬你等氣焰，當我天漢無人？”

魏延橫刀一指，怒喝：“蠻夷！爾等眼中可有大漢王法？”

犀比縱聲長笑，目露輕蔑：“大漢？早已亂象紛呈如糜粥！在嶺南之地，強者為尊，弱者性命皆由人定。爾等漢人，生來便是為我等耕田制糖的賤奴！”

大漢強盛的時候，異族從來不敢作亂。匈奴、烏桓都是大漢最忠誠的附庸，為大漢服兵役為大漢征戰四方。自神州鼎沸，匈奴和烏桓都開始反噬中原，現在輪到烏滸人了嗎？

一個被踏在腳下的異族，仍敢猖狂至此，是篤定官府不敢動手裁決。

朝陽如血，潑在劉琦玄色長袍上，其目中寒芒愈冽：“犀比，何故行兇？”

犀比舔唇上血漬，桀然道：“漢人舌如利刀，某手中刀只認脖頸不認理！殺個賤奴，天經地義，你能奈我何？”

劉琦忽然輕笑，袍角被風掀起：“既如此，劉某便借你一物，轉呈符都都老。”

犀比倨傲抬頜：“足下倒算識趣，不知欲借何物？某丑話說在前頭，借了可是要還的！”

“魏延聽令！”劉琦沉喝一聲，袖袍輕舉，

“末將在，愿聽公子差遣！”魏延慨然領命，一股純粹的熱血涌上心頭，直貫四肢百骸。

劉琦抬手指向犀比，一字一頓：“借使者頭顱一用，以儆山獠！”

“公子慎之！”馬玄急扯其袖角，“若斬來使，必招歌圩部舉族來犯！”

劉琦巋然不動，目如寒錐刺向犀比：“其揮刀相向大漢子民之時，便當知有此劫數。荔浦之地，唯吾言是從。”

犀比方覺有異，惶聲叫嚷，奮力掙挫：“卑賤漢人，爾等意欲何為？”

魏延的刀鋒抵住犀比喉結，鋒銳之氣割得皮膚生疼。

烏滸侍衛駭然后退，恍若看到洪荒猛獸。

“你敢！我是歌圩部的使者，你殺了我，符都都老怎么可能善罷甘休，你要掀起兩族大戰嗎？”犀比聲音發顫，仍強作兇狠。

“公子令汝死，汝安得生？”魏延聞聲旋刀，犀比頭顱滾落在地。

烏滸部屬同聲驚呼，數十柄銅刀齊斬向魏延。

“護公子！”黃忠暴喝，率甲士環列成陣。

魏延刀光霍霍，烏滸部眾橫臥塵埃，唯剩一傷卒蜷身乞命。

劉琦拎起染血的佩劍，劍鋒挑其衣領：“帶話給符都都老，這些頭顱是給山獠的回禮。告訴他，某乃漢魯恭王之后，家父諱表，承圣恩牧守荊襄。某在荔浦擺下宴席，候其來飲！”

烏滸傷卒連滾帶爬拽起板車，向城外亡命奔逃。車上疊滿同族尸首，車輪碾過碎石，聲如夜梟泣血。

“公子，此舉怕是要激怒歌圩部。”馬玄望著狼狽逃竄的背影，額間皺紋擰成深溝。

劉琦神色自若：“他們屠大漢子民時，便已選了這條路。犀比的刀是找茬而來，我的劍亦是回應。”

“一群鼠輩，何足懼哉！”魏延心情舒暢，猛拍腰間佩刀。

黃忠撫過刀柄，目光灼灼：“老卒黃忠，愿為前部！”

圍觀百姓忽發山呼，或舉鋤頭，或握柴刀，聲浪卷得城樓旌旗獵獵。

大漢，尚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