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門峽開通,又在火熱的氣氛中澆了一瓶油,長安的喜慶味更足了。
這意味著長安自此能通過水路連通中原了,哪怕是洛陽,聯系起來都方便許多。
如今的長安多了很多新鮮玩意,拿出去和中原人交易,也是相當不錯的。賺錢啥的,百姓們還沒想到,因為華夏自古就瞧不上商人,但當今的天子不抑商了,反倒是鼓勵起大家行商來,因為三門峽開通的事,還建立了個新衙門,名曰:商會,專門管理商人的事的。
商會的首個舉措,就是給長安的商人們發龍旗,龍旗隨船就代表著大伙兒受的是天子護佑,沿途應該更安全些。
只是沒人想到,這個旗子也是李瀍釣魚的餌,歷史上,原主動澤潞鎮,用的是老節度使沒了,新節度使想自行上任的借口,往河北插了根楔子進去,李瀍肯定不用原主那個借口了,只要他敢動插旗的商船,自己就平了他去。
李瀍其實盯的不是澤潞鎮,而是他的鄰居魏博鎮。
魏博鎮是晚唐的大藩鎮,久領魏、博、貝、衛、澶、相六州,領地差不多是橫跨三省,東至今山東武城、茌平,西達河南林州、輝縣,北至河北磁縣、館陶、故城,南抵河南新鄉、濮陽、范縣、山東聊城,是后來朱溫的主要地盤。
魏博鎮的首任節度使田承嗣是史朝義舊將,嚴格來說,他就是安史叛軍的余孽,與同為安史余孽的成德、范陽合稱‘河朔三鎮’,首開了藩鎮割據的先河,是藩鎮里面的帶頭大哥。
李瀍看過魏博鎮的資料后,就知道這個帶頭大哥八成沒法用懷柔的策略解決,八成得打一場。看到邊患平息后,他就開始琢磨魏博鎮了,河朔三鎮里面,對朝廷相對親近的是范陽,就是‘安史之亂’起來的地方。
這事兒挺奇怪的,但也不奇怪,安史造反的主力是胡人,在中原禍霍一通后,這些主力八成都回草原自己的部落去了,已經離開了盧龍,倒也不奇怪這地方為何會親近朝廷,都是漢人了,當然親近朝廷。但盧龍跟中原隔的最遠,所以他親近朝廷也沒用,夠不著啊。
倒是這個地方最好的魏博鎮,旋叛旋降,立場一直都不穩,又是河朔三鎮的帶頭大哥,八成得揍一頓才會老實。
現在,趁著三門峽開通,長安的商隊東出,何弘敬,就是現在的魏博節度使,要敢亂動,自己就順水殺過去。平了魏博鎮,重新統一天下的事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要是能趁機收復河朔三鎮,藩鎮這事也就不算事了。
除了長安,知道三門峽開通消息的只有河東鎮,他們當然是感到歡喜的。
因為河東從地理結構來看,本來就是和關中平原連成一體的,節度使又帶人去長安走了一趟了,簽訂了各種合作協議。現在三門峽開通了,以后的商貿往來自然就更方便了,除了傳統的三大渡口外,還可以從黃河南邊上岸,走弘農水入長安了。
這時還沒人想到南方的糧食也能送來河東的問題,因為他們這里又不是神京所在,沒覺得南方的糧食運過來會和自己扯上關系。但等他們到了長安,接觸到了商會,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了,是啊,并州本來就不是啥產糧大戶,要是南方的糧食能通過水運過來,河東百姓也松了口大氣呢。
更別提符澈趁勢更改了稅制,河東百姓的稅率也向長安看齊了,使得河東百姓更加心向朝廷了。
上游的商船猛然大增,自然也驚動了下游的昭義、魏博二鎮,昭義鎮還好,他們離三門峽更近,多少聽說了點消息,而且節度使劉從諫這幾年的身體不大好,也沒精神關注這些跟自身關系不大的事。
但魏博鎮的節度使和牙兵們心里有點癢癢了。
魏州就是原鄴城所在的地方,鄴城被隋文帝楊堅拆了,但地方還是好地方,魏州南邊的衛州,就在黃河邊上,自然也聽到消息了,當然,也能望見黃河上往來的商船了。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著黃河卻不能吃水,這就太難受了。
鎮將周夜梟就是魏博鎮,守衛州的鎮將,他當即返回魏州,與節度使何宏敬說明了一下黃河上的新情況,然后提議道:“大帥,您是沒看見,上游那商船啊,那是海了去了,整個河面上都是船,咱們只能干喝風,干看著,這……弟兄們實在按捺不住了啊!”
何弘敬吃了一驚:“洛陽哪來的這么多船?”他還以為洛陽攢出這么多船,是要渡河討伐自己呢。
“不是洛陽的,說是皇上驅使道士,把三門峽給開了,船是從長安跟河東那邊來的。”周夜梟當然是打聽清楚了才來匯報的,于是詳細說明道。
“開了三門峽?”周弘敬仍然吃了一驚,急問道:“怎么開的?”那可是天塹,據說大禹治水時落的鎖,那哪是人力能弄開的?
“說是天子馭使道士們,用五雷法轟開的,前陣子不就有旅人說,三門峽那里總有轟隆隆的響聲么?原來是道士們用雷炸石頭呢。”周夜梟不知道火器,只能用夸張的說辭來解釋。
“聽說皇上訓練了火器兵,連敗吐蕃、回紇、突厥、黨項,某還以為是以訛傳訛,現在看來,是真的啊!”何弘敬的消息來源,可比手下的牙兵強多了,周夜梟說是鎮將,其實就是個牙兵,看他的名字就知道了。
他是個斥候出身的老兵,不然咋會用夜梟當名字呢。
“火器?那是啥?”周夜梟一臉茫然。
“反正就是類似于你說的掌心雷,點著了就能爆開的玩意。對了,你回來干嘛來了?”
“標下就是看著河上的商船眼饞吶。”
“你眼饞還沒動手,為啥?”周弘敬上任不久,但他這個位置是父傳子來的,對這幫牙兵并不陌生。魏博的牙兵跋扈,名聲都流傳后世去了,他又怎么會不知道,這幫牙兵有多囂張?他不動手,肯定是有原因的。
“他們的船上都插著龍旗呢。”
“龍旗?如今的長安當真古怪啊……”何弘敬開始沉吟。
新皇登基后,這古怪事就一件接一件的,他都有些應接不暇了。沒有皇上的許可,這些商船打死也不敢插著龍旗啊,可話說回來,從古至今,就沒聽說過皇帝給商人撐腰的,連龍旗都發出去了,這位新帝是想干嘛?
“你做的對,這事就不能太倉促了,咱們先得將消息打聽清楚,然后才能決定行止,不可倉促行動,你就負責去打聽消息吧,一定要問清楚火器破敵的事,知道了嗎?去吧。”何弘敬叮囑一番,這才打發了手下。
他下意識的覺得不對勁,長安那邊搞出了新武器,又把草原異族都打趴下了,不是要對藩鎮下手了吧?他對其他藩鎮可以用懷柔策略,但魏博這里,這都幾叛幾降了,就是自己表示投降,朝廷那里也不敢信了吧?
搞不好是想引自己動手,然后雷霆打擊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