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房的油燈在夜色中搖曳，將明心伏案苦讀的身影投在墻上。距離竹林秘境之行已過去三天，他幾乎足不出戶，整日研讀《三靈真經》殘卷和三靈法器上浮現的符文。

玄玉蜷縮在經卷旁，金風趴在門口警戒，圓真則占據了禪房一角，鼾聲如雷。

明心揉了揉酸脹的眼睛，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掌心處隱約浮現出幾道金色紋路，像樹枝一樣向手指蔓延。這是使用法器后的變化，每次催動法器力量，紋路就會增長幾分。

“慧玄禪師參禪時喜觀竹影，認為動靜之間可見佛法真諦......“一段不屬于他的記憶突然浮現在腦海中。明心猛地搖頭，那記憶卻越發清晰——他看見自己（不，是慧玄）坐在竹林邊，凝視風中搖曳的竹影，悟出了“萬法皆空“的道理。

“呃......“明心按住太陽穴，一陣尖銳的疼痛襲來。與此同時，另外兩段記憶也爭先恐后地涌現——忠勇法師在練武場上揮汗如雨，普惠和尚與貔貅在山巔對坐......

三種截然不同的修行體驗在明心腦海中交織碰撞，他痛苦地彎下腰，額頭抵在冰冷的案幾上。

“喵！“玄玉急切地跳上他的肩膀，用爪子輕輕拍打他的臉頰。冰涼的觸感讓明心稍稍回神，他喘息著看向黑貓那雙金色的眼睛。

“我沒事......“明心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只是......有點分不清自己是誰了。“

玄玉凝視著他，突然抬起前爪，輕輕按在他的眉心。一股清涼的氣息流入明心腦海，暫時平息了記憶的混亂。明心長舒一口氣，感激地撫摸玄玉光滑的皮毛。

“你說得對，我需要休息。“明心吹滅油燈，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向床鋪。玄玉跟在他腳邊，金風也起身換了個更靠近床的位置趴下。圓真在睡夢中翻了個身，給明心騰出更多空間。

躺在硬板床上，明心盯著屋頂的橫梁。月光從窗欞間灑入，在地面上畫出格子狀的亮斑。他想起慧玄禪師（或者說，自己作為慧玄的那部分記憶）常在月下打坐，觀想“月輪三昧“。

“不，那是慧玄的記憶，不是我的。“明心小聲提醒自己，但心底卻有個聲音反駁：如果那些記憶如此清晰，感受如此真實，又怎么能說不是“你“的呢？

玄玉跳上床，在他枕邊蜷成一團，發出輕柔的呼嚕聲。明心側身面對黑貓，在它平穩的呼吸聲中慢慢入睡。

夢境如潮水般涌來。他夢見自己時而是瘦削的慧玄在藏經閣抄經；時而是魁梧的忠勇在寺院門前揮舞齊眉棍；時而是胖大的普惠與貔貅嬉戲。最后，三個形象同時轉身，齊聲問道：“你是誰？“

明心驚坐而起，冷汗浸透了僧袍。窗外，東方剛剛泛起魚肚白。玄玉被他的動作驚醒，疑惑地“喵“了一聲。

“只是個噩夢。“明心抹去額頭的汗水，但那個問題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你是誰？

清晨課誦時，明心心不在焉，幾次念錯了經文。住持師父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但沒有當眾點破。早齋后，住持將明心單獨叫到了方丈室。

“明心，你近日氣色不佳。“住持遞給他一杯清茶，“可是修行上遇到了困惑？“

明心捧著茶杯，熱氣氤氳中，他猶豫著該如何開口。最終，他決定實話實說：“師父，我......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住持靜靜聽完明心描述那些陌生的記憶和身份混淆的困惑，眼中閃爍著了然的光芒。

“明心，你可曾見過江河？“住持突然問道。

明心一愣：“見過，師父。“

“江河中的水從何而來？“

“來自千萬條溪流，師父。“

“那么，當溪流匯入江河，它還是原來的溪流嗎？“住持輕啜一口茶，“或者說，江河是否因為融入了溪流而不再是江河？“

明心陷入沉思。

住持的話像一把鑰匙，輕輕打開了他心中的某個鎖結。

“師父是說，我可以既是明心，也承載著三位高僧的記憶和靈性？“

住持微笑頷首：“一滴水既屬于它來自的溪流，也屬于它匯入的江河。重要的是，此刻它在哪里，選擇如何流淌。“

離開方丈室，明心感覺輕松了些。他決定去后山散步，理清思緒。玄玉像往常一樣跟在他身邊，金風和圓真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初夏的山林生機勃勃，野花點綴在綠草叢中，鳥鳴啁啾。明心找了一塊平坦的石頭坐下，三靈各自找地方休息——玄玉盤在他腿上，金風趴在腳邊，圓真則靠在旁邊的一棵松樹上，開始啃食新鮮竹筍。

“你們記得自己曾經是高僧嗎？“明心輕聲問道。

玄玉抬頭看他，金色的眸子深不可測。金風搖搖尾巴，圓真則停下咀嚼的動作，三雙眼睛同時注視著明心。

“我想你們記得。“明心撫摸著玄玉的頭，“但你們似乎并不為此困擾。玄玉就是玄玉，金風就是金風，圓真就是圓真。

你們不會問自己'我是誰'。“

玄玉“喵“了一聲，用頭蹭了蹭他的手心。明心突然明白了——對三靈來說，前世今生的界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的使命與緣分。

正當明心沉浸在思緒中時，金風突然豎起耳朵，鼻子抽動，然后發出一聲低吼。玄玉也立刻從他腿上跳下，背毛豎起。圓真放下竹筍，笨拙但迅速地挪到明心身邊。

“怎么了？“明心警覺地站起身。

下一秒，他感知到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從山林深處蔓延過來。

樹梢無風自動，鳥鳴戛然而止，仿佛整座山林都屏住了呼吸。

“清虛......“明心喃喃道，右手不自覺地摸向懷中的金剛杵。

一團黑霧從樹林間飄出，逐漸凝聚成清虛道士的模樣。但與上次不同，這次他身后還跟著幾個形態各異的黑影——有的像狼，有的似鳥，還有的如同扭曲的人形。

“山妖......“明心倒吸一口冷氣。清虛竟然聯合了山中的精怪！

“小和尚，我們又見面了。“清虛冷笑道，灰袍在無風的環境中微微飄動，“考慮得如何？交出三靈法器和那只黑貓，我可以饒你不死。“

明心挺直腰板：“休想！“

“冥頑不靈。“清虛一揮手，“給我上！記住，別傷那只熊貓，它還能賣個好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