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野沒有攬功，他將陳書先前的想法，給黃副導講了一遍。

陳書也沒有邀功，自己只是提供了創意，實際操刀手還是馮野。

人得有感恩之心，細水長流才王道。

何況馮野這人是真不錯。

臟話排出體外，心還真就干凈了。

“黃哥這是變著法夸我呢。”陳書借著黃副導調侃的話頭說道：

“早上試妝時，馮哥就差把全劇組粉底潑我臉上——”

他學馮野扯著嗓子嚷嚷：“把你那雙桃花眼給我耷拉成死魚眼！”

一番自貶式調侃，惹得化妝間里頓時炸開哄笑。

同時，也變相夸贊了馮野。

黃副導心里明鏡，順著陳書的話，也開始對馮野大夸特夸起來。

馮大化妝師聽得陣陣舒心。

再看陳書，更是越看越順眼。

“別說，你個癟犢子這次選角還真不賴。”馮野扒拉兩口飯，回夸著黃副導演。

“那當然，老子火眼金睛。”

黃副導笑呵呵地給陳書拿過盒飯，自己則搬了把椅子坐下開炫：

“陳老弟你咋不吃？”

他補充道：“對付一口，吃飽了干活不累。”

“放TM什么屁，看不見他帶妝啊！”馮野笑罵著甩過去半包紙巾：“滾邊兒上吃去，別把妝蹭花了。”

陳某人以退為進，接連幾招《陳子兵法》，效果甚好，甚好。

明星要想混的好，路人緣必不可少。

感受著眾人欣賞的目光，陳某人覺得自己離舉世矚目的大明星，又近了一步。

黃副導和馮野認識時間很長，一塊從小劇組摸爬滾打混到現在。

因為熟悉，平日也是這般吵架斗嘴。

其余化妝師可沒這待遇，最多是看看熱鬧而已。

陳書笑著打起圓場：“黃哥我早上吃過了，拍完再吃就行。”

“敬業！”黃副導豎起拇指，嘴里嚼著飯菜：“等晚上，晚上哥安排你燒烤走起，正好補上昨天接風。”

“那先感謝黃哥了啊。”陳書頂著一副賤兮兮的造型，頗有奸臣氣質。

角落傳來窸窣響動，郭大鋼啃著鹵雞腿含糊接話：“陳哥正打算在附近逛逛，順便買個新手機。”

“換手機？”

“對，這小板磚早該換了，內存不夠用。”

陳書解釋說：“不耽誤事的話，我到時候順路買一個。”

“買個手機的功夫，能耽誤tm啥事。”馮野笑著擺擺手。

“費那勁！”黃副導油汪汪的筷子凌空劈向角落：

“這不現成的跑腿王么！”

“大鋼你下午替陳書跑一趟。”命令甩得輕車熟路。

郭大鋼喉結動了動，雞骨頭在嘴里轉了個向：“行。”

他率先吃完飯，悶頭把雞骨頭塞回飯盒，塑料膜裹出個端正的方塊。

怎么拿來的，怎么收了回去。

——無他，唯手熟爾。

陳書將一切看在眼里，面不改色，保持微笑與化妝師們繼續推拉扯皮。

沒人理會郭大鋼。

化妝師們的話題，三句離不開陳書先前提供的靈感。

黃副導聽得津津有味，他覺得這種插科打諢的互相吹水，正是午休最應該做的事。

陳書摩挲著兜里的鑰匙，演技依舊在線。

心里清楚，就算想維護郭大鋼自尊，也不應該是現在。

吃飽喝足后，眾人紛紛將吃剩飯盒裝進塑料袋，堆一起交給了郭大鋼。

塑料簌簌響動如退潮。

郭大鋼拎著四大包餐盒往外挪，活像個人形分類垃圾桶。

“三步四晃，走路跟鴨子劃水似的。”黃副導點了根煙，手指虛點著郭大鋼的背影。

馮野叼著牙簽，煞有介事點評：“負重狀態下重心偏移，所以就會七扭八歪。”

“那該怎么解決？”黃副導好奇道。

馮野突然提高嗓門：“那小子！你把背挺直了走！”

聞言，郭大鋼挺起了腰桿。

“好多了。”

“嗯，好多了。”

化妝間里彌漫著零星笑聲

陳書望向即將離開的背影，默數著他的步子。

郭大鋼走出門，聽見身后傳來七嘴八舌的談笑：

“他走路好像企鵝呀。”

“我覺得像喝多了。”

“要我說，像唐門那個僵尸群演。”

“對對對，像那個僵尸......”

聽著笑聲，郭大鋼加快了步伐。

剛才混過臉熟的化妝師走上前，問道：“陳書，你說像啥。”

“我嗎？”陳書突然拍大腿，從兜里掏出了攥了很久的鑰匙：

“臥槽，鑰匙忘給他了。”

哄笑聲中，他快步追了出去。

......

午休結束。

黃副導便帶陳書去找導演了。

今日天氣和煦，拍古裝劇不會太遭罪。

但剛從冷氣十足的化妝間出來，夏日微風倒是吹得人直打哆嗦。

一路走著，陳書逐漸適應了間或流竄的涼風。

“這會應該還在拍景天、雪見誤入酆都前的戲份，下午就輪到你上場了。”

黃副導邊走邊叮囑說：“李導脾氣陰晴不定的，你一會見到他，一定要少說多做。”

“少說多做”？好熟悉的說辭

“好。”陳書象征性點點頭，心中卻長長嘆息，也不知何時才能練上背后運球。

抵達實景拍攝的場地。

幾個場務正蹲在仿古客棧布景旁抽煙，竹編燈籠在他們頭頂晃。

陳書二人徑直走了過去。

不遠處，李國力導演正俯身在監視器前，捏著對講機調整演員走位。

來到他身邊，黃副導示意陳書先安靜等待。

知己知彼，愛答不理。

陳書趁這功夫觀察起片場情況。

監視器旁攤開的分鏡頭腳本，壓住了場記板。

隨著李國力挪動胳膊，陳書發現——上面露出標注的“NG×5”。

「場記板記錄

場次：15鏡次：8條次：6（當前第6次拍攝）

魔劍失控/景天驚恐逃竄/雪見撞入鏡頭

拍攝幀率：25幀/秒（PAL制式）。」

這倆主演一場戲NG六次？

陳書忽然想到了自己。

心里不由默默祈禱著，等會可別NG個十幾次就好。

“好，咔！這條過”

劇情剛好拍完楊蜜、胡戈踩著失控魔劍，抵達能通往極樂世界的「酆都城」。

聽見導演喊咔，胡戈一屁股坐在地上。

化妝師迅速跑上前，熟練地為兩位主演補妝。

花盈拍完上場戲，就認真地在片場鞏固著下場的臺詞。

這會聽到喊休息，小姑娘便小跑到楊蜜身旁，挽起她的胳膊聊起八卦。

劇里兩人飾演的角色關系緊密。

劇外，小姑娘也喜歡黏著楊蜜這個漂亮姐姐。

因為剛拍完一大段戲份，這次的休息估計能將近半個小時，工作人員們于是也松散下來。

黃副導這時才走上前，笑著開口：

“導演，陳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