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攥著懷表退到祠堂墻角。
晨光透過殘破的窗欞斜切進來,將張教授的影子拉長成扭曲的肉瘤狀。他的軍大衣被血池腐蝕得千瘡百孔,右臂斷口處鉆出三條暗紅觸須,每條末端都長著半截人牙。
“把……懷表……給我……“
張教授的聲音像是從腹腔擠出來的,喉管隨著每個字鼓脹收縮,仿佛有活物在皮下蠕動。他的左眼已經變成渾濁的玻璃珠,與稻草人的眼球如出一轍。
林秋的辨陰瞳驟然刺痛。視野中,張教授的胸腔里盤踞著一團鰻魚狀的生物——它用骨刺將自己釘在心臟位置,尾部延伸出的神經索取代了脊椎。
供桌上的燭臺突然傾倒。
火苗觸地瞬間,張教授的觸須暴長三寸。林秋翻身滾向神龕,身后供桌被劈成兩半,木屑紛飛中露出藏在龕中的青銅鏡。
“照……鏡子……會死……“張教授的左臉突然恢復人色,右臉卻裂開鋸齒狀口器,“快逃!“
雙重聲線在祠堂回蕩。林秋抓起青銅鏡對準敵人,鏡面映出的根本不是人類——
寄生蟲的頭部鉆出張教授口腔,形如剝皮鱷魚,滿嘴倒刺間嵌著半枚婚戒。
骨爪破風而至。林秋用鏡面格擋,青銅鏡被擊碎的瞬間,他看清寄生蟲真正的弱點:
婚戒內側刻著“1997.3.21“,正是張教授女兒的忌日。
骨爪追著林秋跌入枯井。
血池已經干涸成龜裂的泥床,池底裸露的骸骨堆中傳來細碎私語:“替骨換命……換命替骨……“
張教授倒掛在井壁上爬行,像只畸變的蜘蛛。他的下頜完全脫臼,寄生蟲的尾部從喉管伸出,尖端分泌著瀝青狀的粘液:“儺神賜的新身……比血肉更永恒……“
林秋摸到一節銹蝕的鐵鏈。當寄生蟲再次撲來時,他故意露出破綻,任憑骨爪刺穿左肩,同時將鐵鏈纏住那枚婚戒。
“你女兒真的想變成怪物嗎!“他嘶吼著拽緊鐵鏈。
井底突然響起女童的啼哭。寄生蟲的動作停滯了半秒,足夠林秋將鐵鏈繞上井轱轆。
鐵鏈絞盤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張教授的右臂被生生扯斷,寄生蟲的尾部從斷口處噴出,在空中瘋狂扭動。那些粘液濺到林秋手背的圖騰上,竟腐蝕出焦黑的紋路。
“爸爸……好疼啊……“
女童的哭聲從寄生蟲體內傳出。斷臂在地上抽搐著爬向井壁,用指甲刻出歪扭的血字:
“救救媽媽“
林秋怔住的剎那,寄生蟲突然自爆。腐肉碎骨如暴雨傾瀉,主體卻化作一道黑影鉆入地縫。
辨陰瞳捕捉到最后一幀畫面:
黑影的核心是枚玻璃珠,內部封印著穿碎花裙的女孩殘魂。
張教授癱在骸骨堆里,胸腔已成空殼。
他的左眼恢復清明,右手艱難地伸向軍大衣內袋:“后備箱……有她最愛吃的松子糖……“
染血的牛皮紙袋滑落在地,糖粒滾進骨堆縫隙。林秋蹲下身,聽見他喉間最后的咕噥:“他們承諾……用儺胎重塑肉身……你也會……“
腐臭的黑血涌出嘴角。林秋順著將死者的目光望去,井口透進的晨曦中,枯井內壁緩緩滲出新的血字:
“雨水至,百鬼哭,汝母候君于寒潭“
掩埋張教授遺體時,林秋發現那輛桑塔納的后備箱根本打不開。
車窗上凝著厚厚的血痂,副駕駛座的照片在晨光中泛著異樣的光澤。他湊近查看,渾身血液驟然凍結——
后視鏡中的照片與肉眼所見截然不同:
穿碎花裙的女孩眼眶空洞,雙手捧著自己的頭顱;而張教授的妻子正從相框邊緣探出半張臉,潰爛的指尖摳著玻璃,仿佛要爬進現實世界。
更恐怖的是,當林秋移開視線時,后視鏡里的女人……
眨了一下眼睛。
引擎蓋突然傳來抓撓聲。
林秋握緊青銅鏡殘片靠近,看到擋風玻璃上凝著一串水珠,水痕組成五個字:
“謝謝你的糖“
后備箱自動彈開,里面整整齊齊碼著九十九包松子糖。每包糖袋都印著相同的日期——
1997年3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