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八畝地全部被收割完畢。耕地上只剩下光禿禿的麥茬子。

麥茬在夕陽下泛著金色的微光，像一片整齊排列的胡茬。李昂站在田壟上，看著堆成小山的麥捆，心里盤算著接下來的安排。

“老爺，磨坊的選址我看好了。”老杰克拄著拐杖走過來，指著小溪轉彎處的一片空地，“那里水流急，地勢也平。”

李昂點點頭，正要說話，突然聽見倉庫方向傳來爭吵聲。只見雷諾正揪著一個斯拉夫漢子的衣領，兩人臉紅脖子粗地嚷嚷著什么。

“怎么回事？”李昂快步走過去。

“這蠢貨把麥捆堆在濕墻角！”

雷諾氣得胡子都在抖，“明天就該發霉了！”

被揪住的漢子不甘示弱：“老子以前在部落都是這么堆的！”

李昂揉了揉太陽穴。他這才意識到，秋收后的問題比想象中更多——磨坊要建，麥子要晾曬，新墾的荒地要施肥，還要提防野獸來偷吃糧食……

“都閉嘴。“李昂分開兩人，“雷諾，你帶人去搭晾麥架。你，“他指著那個斯拉夫漢子，“去找老杰克學怎么存糧。“

正說著，戴安娜急匆匆跑來：“老爺，艾莉發現糧倉有老鼠！“

李昂眼前一黑。這時羅恩一瘸一拐地湊過來，手里還拎著兩只死老鼠。

“我和藥罐抓了一下午了。”

黑貓在他腳邊得意地“喵”了一聲。

沒辦法，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點一點做，在處理完瑣事后，李昂決定去老杰克選定的地方檢查一下。

“老爺，就是這兒！”

順著老杰克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李昂看到溪流轉彎處確實有一片天然形成的平坦空地。湍急的水流在這里打了個旋，沖刷出一塊光滑的巖石臺面。

“這位置選得好。”

李昂蹲下身，掬起一捧溪水洗了把臉。

“水流夠急，能帶動水輪。”

老杰克咧開缺了門牙的嘴笑了。“我年輕時在圖盧茲伯爵領當雇傭兵的時候經常見到各種磨坊。這地形，依我看。最適合建下射式水車。”

“嗯——”

李昂表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暗暗驚訝了一下，沒想到老杰克懂得還挺多的。

正說著，羅恩也從后面跟了過來，身后還跟著叼著老鼠的藥罐。黑貓把戰利品往李昂腳邊一放，得意地豎起尾巴。

“喵——喵——”

“哈哈哈！”

李昂不禁莞爾一笑，粗糙的大手忍不住揉了揉小貓毛茸茸的大腦瓜，惹得藥罐不滿地喵喵直叫。

“那就這么定了，在這里建一座下射式水車！”

李昂站起身，大手一揮，豪情萬丈的決定道。

當晚，李昂便向眾人公布了施工任務，并妥善安排了今后的工作分配。

根據戴安娜的統計，八畝耕地總計收獲了1920斤糧食，大部分都是小麥，只有一兩百斤的黑麥。

聽到這個產量，李昂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種一收六的比率并不符合他的心里預期，一斤小麥大概可以磨出0.8斤面粉，所以收獲的糧食最后換算成面粉的話，只有1500多斤，這和前世黑土地產量相比實在是太低了。

前世動輒是畝產千斤，而現在的生產力不過一畝200多斤左右，實在是令人汗顏。

李昂這邊不聲不響的琢磨著提高產量的辦法，另一邊的米勒夫婦則驚訝的捂住了嘴巴。

“種一收六！”

兩人瞪大眼睛，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這四個字。

“真是上帝保佑，這是我這輩子遇到過的最高產的土地了！”

老杰克用粗糙的手指捻著麥粒，渾濁的眼睛里閃著光：“老爺，這產量比平原地方的伯爵領的肥地還高三成！”

雷諾撓了撓頭，轉頭問身邊的斯拉夫同伴：“咱們部落以前種地，一畝能收多少？”

“頂多五袋。”大胡子漢子掰著手指數，“還得是風調雨順的年景。”

李昂聽著眾人的議論，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低估了中世紀的農業水平。他輕咳一聲：“這產量……還算過得去。不過明年我們要做到種一收十。”

“十？”米勒差點咬到舌頭，“老爺，這……這怎么可能？”

“深耕，輪作，施肥。”李昂掰著手指，“還要引水渠，改良農具……”

戴安娜突然插話：“老爺，您說的這些，我在修道院的農書上看到過。”

她眼睛亮晶晶的，“但那些都是大莊園才有的……”

“所以我們要繼續開荒！”

李昂一拍桌子，眾人的神色馬上嚴肅起來。

“只有有了穩定的糧食來源，我們才有繼續吸納人口的底氣。”

中世紀一個成年男子一天消耗的糧食大概在一斤左右，現在山谷內總共有17個成年人再加上艾琳諾一個小孩子，所以這次秋收的收獲可以支撐眾人將近一百多天的糧食消耗。

再搭配上狩獵得到的肉食，溪水里面的漁獲，以及繳獲的糧食，大約可以夠眾人200的食物消耗。

這樣的糧食儲備熬到明年夏收是絕對沒問題了，甚至還綽綽有余。

在心里算好了這一筆帳后，李昂的底氣也足了起來。

“明天雷諾和米勒帶著大家繼續開荒，這次我們一次性要開墾三十畝地！”

李昂的手指比劃成數字三，鄭重其事地向大家解釋道。

“明年山谷肯定還要進一步吸納人口，現在開墾耕地就是為以后做好準備……”

說完這一切，李昂又轉過頭看向羅恩和老杰克。

“磨坊的建造工作也要加快速度，差的材料可以直接去馬孔城買，速度是第一位的。”

羅恩立刻挺起腰板，拍著胸脯保證。

“老爺，我們一定完成任務。”

李昂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后目光掃向戴安娜精致的臉龐。

“你們明天跟我一起去摘葡萄！”

“嗯——”

女孩兒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低著頭磨蹭了半天，最后還是在艾莉的攛掇下才輕輕的應了一聲。

在座的眾人都面帶微笑，目不斜視。戴安娜喜歡自家老爺是個公開的秘密，不過誰也沒有膽子說不來。

李昂并不知道其他人心里的想法，摘葡萄只是這個出行的表面，李昂真正要做的其實是探索一下亞伯主教所說的古墓。

……

夜深了，糧倉里的老鼠又開始窸窸窣窣。藥罐豎起耳朵，“嗖”地竄了出去。月光下，黑貓的影子與糧垛融為一體，只有那雙發亮的眼睛像兩盞小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