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靈機一動，決定去塞林村的廢墟中碰碰運氣。按理說村子里是應該有針線這種小東西的，而且時間也才過去半年，說不定還能找到一兩個。

羅恩跟在李昂身后，聽見自家老爺的想法后，明顯激動萬分，但同時又有些小小的低落。不過這也正常，畢竟是重回故土，不管是誰都總該會有一些反應的，更何況羅恩的家鄉早已成了廢墟，了無人煙。

于是懷揣著復雜的心情，二人翻身上馬，踏上了前往塞林村的路。

馬蹄踏過山路上的碎石，李昂騎在馬背上感覺自己忽上忽下，跟坐過山車一樣。沿途的雜草比他上次來時更深了，有的地方甚至沒過了馬的條腿，時不時夠到李昂的腳底板。

騎馬明顯比步行快了很多。李昂記得上次自己背著熏肉打算去村子換種子時，明明走了將近小半天的時間，而現在過去了還不過半小時，就已經隱約可見曾今的田埂和遠處的柵欄。

路邊的麥田早已荒蕪，枯黃的麥稈東倒西歪，像是被巨人的手掌粗暴地碾過。

幾株幸存的野薊從裂縫中探出頭來，紫色的花朵在風中瑟瑟發抖。遠處，塞林村的輪廓漸漸清晰——那些歪斜的屋頂如同折斷的肋骨，黑黢黢的煙囪像指向天空的枯指。

空氣中彌漫著焦土與腐朽的氣味，偶爾一陣風過，還夾雜著若有若無的腥臭。羅恩的坐騎突然不安地打著響鼻，前蹄在地上刨動——原來是一具半掩在土里的骸骨，空洞的眼窩正直勾勾地“望”著來路。

李昂勒住韁繩，發現村口的橡樹竟然還活著。那焦黑的樹干上，一支筆直的羽箭直挺挺地插在樹干的正中間——那是半年前老杰克與打劫的強盜搏斗時留下的。

“那支箭是老杰克爺爺的！”眼尖的羅恩也注意到了村口的大樹，他用力一夾馬腹，飛馳過去拔下了釘在樹上的箭矢。

李昂停住馬，在不遠處駐足看著這一幕，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很快，他便發現羅恩的臉色明顯變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驚恐的事情。

“老爺！”羅恩駕馬回來，不停地喘著粗氣。

“有……有人……村子里！”

羅恩的聲音顫抖得厲害，手中的箭桿幾乎要被他捏斷。他指向村子的方向，臉色慘白：“煙囪……老達克家的煙囪在冒煙！”

李昂心頭一緊，立刻按住腰間的劍柄。半年前那場屠殺后，塞林村應該已經成了死地才對。他瞇起眼睛望去——果然，在暮色中，一縷淡淡的炊煙正從村中央的房子里面的煙囪里裊裊升起。

“下馬，把藏到這附近的林子里?！崩畎簤旱吐曇簦瑥鸟R鞍上取下佩劍，“我們摸過去看看。”

兩人借著荒草的掩護，沿著森林的邊緣悄悄接近村莊。隨著距離縮短，李昂聽到了房屋中的腳步聲，還有隱約的人聲。更詭異的是，村口那口古井的轆轤上竟然掛著嶄新的水桶，四周原本坍圮的房屋也有被修繕過的痕跡。

“不知道蒙斯老大能不能搶到足夠的糧食，我可好幾天沒吃飽飯。”一個略帶疲憊的聲音從屋子里傳來。

“湯姆！你說什么話，沒有蒙斯老大，我們能活到現在嗎？”一個粗狂的聲音呵斥道，“一個個都是白眼狼，老大說了，只要我們有了足夠的糧食，就把這座廢棄的村子重新建起來……”

“好呀，這群強盜也開始學我了！”聽完屋子里的對話，李昂心中一時間有些五味雜陳。

可以肯定的是，剛剛這些人口中的蒙斯肯定就是之前打劫自己的疤臉壯漢，只是沒想到他居然占據的塞林村，還準備把這里當長久的根據地。

“老爺？”羅恩扭過頭，等待李昂的發話。

“走！等會兒劫匪回來了可就慘了！”

李昂一把拉住羅恩的胳膊，兩人貓著腰快速退回樹林?？葜υ谀_下發出細微的斷裂聲，每一步都讓他們的心跳加速。

“不能原路返回，”李昂壓低聲音，指著村子西側，“那邊有條獵人小道，可以繞到我們拴馬的地方?！?

有驚無險，二人很快就找到了先前拴好的馬匹，李昂二話不說，翻身上馬，“駕！”，揚起一片塵土。

————

“老大！咱們絕對不能咽下這口氣！”

夕陽西下，蒙斯帶著少了四個人的隊伍，一臉陰沉的踏上返回“蒙斯”村的路。

沒錯，這支隊伍正是之前打劫李昂的那波人，領頭的被稱為“蒙斯”的人正是先前那個手持斧子疤臉壯漢。而他們口中的“蒙斯村”則就是李昂去過的塞林村。

蒙斯陰沉著臉走在隊伍最前面，右臉的刀疤在夕陽下顯得格外猙獰。他粗糙的手指不斷摩挲著斧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老大，那家伙的馬太快了，弟兄們實在追不上……”一個瘦小的土匪小心翼翼地解釋。

“閉嘴！”蒙斯突然暴喝一聲，嚇得說話的人一個哆嗦。他猛地轉身，斧頭“砰“地劈進路邊的樹干：“四個兄弟！整整四個兄弟折在那家伙手里！“

隊伍頓時鴉雀無聲，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蒙斯喘著粗氣，目光掃過這些跟隨他的面孔——有曾經的農民，有流浪漢，還有像他這樣被通緝的亡命之徒。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疲憊和恐懼。

好不容易回到了“蒙斯村”，待在村里的眾人聽見腳步，紛紛從屋子里面探出頭來。在見到是蒙斯的隊伍后，才敢大大方方的走出破舊不堪的屋子。

“湯姆?！笨匆娨蝗喝司蹟n，蒙斯突然點名。

一個滿臉雀斑的年輕人渾身一顫：“在、在呢老大……”

“村里今天怎么樣？”

“一切正常！按照您的吩咐，村子里每時每刻都有人守著?！睖芳泵卮?，“有幾個小子今天還發現了兩只野兔，夠煮鍋湯了……”

蒙斯點點頭，臉色稍霽。他拔出斧頭，高舉過頭頂，“大家都打起精神來，想想我們以前，可是吃了上頓沒下頓，而現在呢？”

原本死氣沉沉的人群突然躁動起來，在看到蒙斯手中的小麥后，眾人的臉色也逐漸緩和。

“這都是蒙斯老大帶給我們的，是蒙斯讓大家吃飽了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