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這里是……？”

從馬孔城外的大道上向里眺望，是一片烏壓壓流民，其中很多人都是拖家帶口，互相操著不同地方的方言有氣無力地哀嚎著。

李昂停住馬，仔細聽了一會兒，很多都是勃艮第北方的口音，跟中古法語極為相似。

李昂眉頭緊鎖，握緊了手中的韁繩。這些流民的口音讓他想起前世在大學上法語課的日子——那種帶著諾曼底腔調的古老法語，實在是令人傷腦筋。

“看來勃艮第北方的戰事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慘烈，”他低聲對身旁的羅恩說道，“這些流民，恐怕都是為躲避戰火才逃到這里的。”

羅恩點了點頭，目光掃過那些衣衫襤褸的人群：“老爺，要不要派人去問問情況？或許能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李昂沉吟片刻，正要回答，忽然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從人群中傳來。他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瘦弱的婦人抱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孩子，跪在地上向路人乞求幫助。

“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吧！他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婦人的聲音沙啞而顫抖，眼中滿是絕望。

李昂心中一緊，翻身下馬，大步走向那婦人。周圍的流民見狀，紛紛讓開一條路，眼中既有畏懼，又帶著一絲希冀。

“把孩子給我看看。”李昂蹲下身，伸手接過婦人懷中的孩子。孩子的臉色蒼白，呼吸微弱，顯然是餓極了。

“羅恩，把我們的干糧和水拿來。”李昂頭也不回地吩咐道。

羅恩連忙從馬背上取下包袱，遞過來一塊面包和一個水囊。李昂小心地掰下一小塊面包，蘸了水，輕輕送到孩子嘴邊。孩子本能地張開嘴，艱難地吞咽著。

婦人見狀，眼淚奪眶而出，不住地磕頭：“謝謝老爺！謝謝老爺！”

李昂扶起她，沉聲道：“不必如此。你們是從哪里來的？”

婦人抹了抹眼淚，哽咽道：“我們是從沙托納夫逃出來的……勃艮第公爵和施瓦本人的軍隊在那里交戰，整個城市都毀了……我們一路逃難，好不容易才到了這里，可是……可是城里的人不讓我們進去，說我們是瘟疫的源頭……”

李昂眉頭皺得更緊。沙托納夫是離勃艮第公國首都第戎最近的要塞城市，如今竟已陷落，看來戰局對勃艮第公爵極為不利。

“老爺？”羅恩看向自家眉頭緊鎖的老爺，有些不是所措的開口詢問到。

“先進城吧！”

李昂擺擺手，上馬奔城門走去，旁邊的流民見狀，倒還是識趣的讓開了道路。眼前這個年輕的老爺雖然看上去很好想與，但他后面那個護衛可就不一定了。

剛剛李昂在給小孩喂面包時，羅恩可是拔出劍一直守在他身邊在。

出現了這種情況，馬孔城的守衛明顯增多了不少。值得一提的是，李昂還注意到上次及時幫他當下卡爾攻擊的那位軍官也在巡邏的行列中，在看到進程李昂后，二人相視一笑。

那位軍官則是揮揮手，守城的士兵很快就識趣地放李昂進了城，連入城費都沒收。不過這種特權也僅限于李昂這種人，隔壁的隊伍里的人依舊在老老實實的排隊，不敢有絲毫抱怨。

“老爺，咱們今天真神氣。”羅恩難掩心中的激動，“您看站在旁邊的那個商人，看到咱們插隊進了城，胡子都氣歪了！”

“嗯——”李昂不置可否，而是轉過頭來教育羅恩，“咱們的實力才是風光的基礎，羅恩，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沉得住氣。”

“我明白了，老爺！”羅恩嘴上答應，臉上依舊藏不住樂呵呵的笑容。

李昂瞥了一眼羅恩那藏不住得意的臉，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小子還是太年輕，一點小事就喜形于色。不過，他倒也沒再說什么，只是夾了夾馬腹，催促隊伍加快速度進城。

“快點進城吧，該死！今天路上的人怎么這么多！”

城門口的街道上擠滿了各色各樣的人，有推著貨車的商販，有挑著擔子的農夫，還有衣衫襤褸的流民，全都堵在狹窄的城門通道里，緩慢地向前蠕動。守城的士兵懶洋洋地靠在墻邊，偶爾呵斥幾句，卻懶得維持秩序。

費了好一番功夫，二人才終于騎著馬找到了馬孔大教堂。

這倒還是李昂第一次仔細地打量這座宏偉的教堂，據說馬孔大教堂在羅馬時代就已經建立，后來幾番經歷戰火，又曾幾番修補重建，早已不見了當初羅馬時代的恢宏大氣。建筑的里里外外無不透露著哥特式的痕跡。

灰白色的石墻在夕陽的映照下泛著淡淡的金色。教堂的尖頂直刺蒼穹，兩側聳立著兩座對稱的鐘樓，斑駁的石墻上爬滿了常春藤，歲月的痕跡清晰可見。

“走！進去吧！”

駐足欣賞了一會兒，李昂便翻身下來，領著好奇的羅恩大步邁上了教堂的臺階。門口的守衛早就認識了李昂，只是后面跟著的年輕小伙子有些面生。

不過一個隨從而已，倒沒有太過在意。等守衛通報了一聲后，李昂順利的進入了教堂內部。

走到主教房間的門口，李昂和羅恩都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

“咚咚咚”

李昂很禮貌地輕輕叩了三下門——力道不輕不重，節奏均勻而清晰。

他稍等片刻，見無人應答，便又叩了三下，這次略提高聲音道：“請問有人在嗎？”

羅恩在一旁有樣學樣地整理著自己的粗布外衣，小聲嘀咕：“老爺，要不要我……”

李昂抬手制止了他，低聲道：“做事情，要有耐心。”

果然，不多時門內傳來腳步聲。一個年長的執事推開門，透過門縫打量外面的二人。

“上帝與您同在。”李昂整理了一下衣袖，微微欠身。

“冒昧打擾，我們前來尋訪主教大人。”

在得知李昂的目的后，執事很快明白了二人的意圖。

“大人一會兒就來，你們可以現在這里等一會兒。”

執事打開房門，示意李昂進到木屋來說話，羅恩則老實的侍立在屋外。

木門緩緩開啟時發出沉重的吱呀聲，李昂在跨過門檻前，還特意在門前的圣水盆邊停下，用手指蘸了些圣水在胸前畫了個十字。這個細微的舉動讓執事眼中不禁閃過一絲贊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