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緋朝開往南浦的面包車走去，唐霄捏著寫著電話號碼的紙片，眼前一片朦朧，看著她的背影。

很多人懷念初戀，是幻想那個人哪兒哪兒都好。但唐霄是覺得她哪兒哪兒都不好，但就是放不下。

或許因為發生在十幾歲的感情，雖然純粹，卻不懂如何去愛。

后來的感情沒有那么深，他反而對她們都比對她好多了。

他的所有無知無能和幼稚沖動，都被她承受了。

后來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沒有勇氣，總覺得相見不如懷念。

唐霄抬頭看面包車已經啟動了。

葉青緋臉擠在窗邊，手也貼在車窗上，巴巴地看著他。

唐霄往前走了兩步，看著車開出去。

看看手里的紙片，剛走就想給她打電話，他不用慢慢想，他已經想得很清楚。但她現在還在車上。

唐霄也跨上自行車回家，腦袋里刮起一陣風暴。

十幾歲其實真的不適合談戀愛，那時候就是看對眼了，什么都不考慮。尤其是高中，學業重，壓力大，在一起就是聊聊老師、學習，很少涉及家庭。

只有走入社會，才會面對柴米油鹽，打算結婚，才會把這些現實問題擺到臺面。

全社會對高中生的要求也是學習，而不是面對生活的現實。

談了個好夢幻的戀愛。

但現在，他打算去面對這些。

回到家，唐霄回答了奶奶為什么沒回來吃飯中午吃的啥各種問題，就上樓去，翻開書，也看不進去。

坐立難安，計算著她到鎮上再回到家要多長時間。

南浦鎮他沒去過，也忘了問要多久，根據車費來算，應該比縣城到越溪遠不了多少。

就算坐一個小時車，再加爬山兩小時……唐霄到下午四點，就跑下樓，到前面鋪子里去給她打電話。

根本沒人接。

看他著急忙慌的，奶奶說：“霄霄！你找誰啊？”

“找一個同學，她家在山上。”看到媽媽進來，唐霄說，“她成績好，我想問她一道題。”

爸爸狐疑地看著他，“這么勤奮！還知道問題了！”

媽媽打爸爸背一下，“孩子問題你也管！你就讓他問唄！不然你給他講！”

“我不會講。”爸爸笑嘻嘻的，“你說你同學在山上？”

“嗯。”

“還是山上的孩子能吃苦呀！知道體諒父母，知道農村辛苦，所以成績也是山上的孩子好！不像你們這些從小嬌生慣養的。

你說你這時候打電話，他家里怎么會有人？大白天都在地里干活呢！孩子回去也得去地里幫忙干活呢！誰守著電話呀？”

唐霄也是著急了，加上沒經驗，怏怏地放棄，只好回到樓上，繼續看書。

也無法靜下心來，只盼著天黑。又打開抽屜鎖，拿出她的信看，難怪提到她外婆家呢！他以前為什么就看不懂聽不懂呢？

時間十分難捱，終于天快要黑了，奶奶喊他吃飯，唐霄跑下樓，吃飯也不香。

媽媽給他夾菜，“怎么了？沒胃口??？”

“那道題沒解開，不舒服。”

爸爸笑得噴飯，媽媽倒過筷子打了一下爸爸胳膊，也忍住笑，“先吃飯，吃完飯了再打電話試試。”

現在這個時候，農村干活也該回家了。但是唐霄反而不敢打了。

爸爸媽媽都守在鋪子里看電視。

開這個店，有時候大半夜來人敲門，你也得開門。平時也會守店到很晚。除了人家打電話來讓送貨，或者請去幫忙，爸媽就是一天到晚守在店里。

電話就一部，就在鋪子里，分機在爸媽臥室。

唐霄一點兒機會都沒有。

只好出去。

“霄霄，你干嘛？”媽媽問。

“我去跑步，消化一下?！?

“注意看車??！”

“知道！”

“那邊橋頭前兩天漲水有大坑啊！你注意點??！”

“知道！”

爸爸說：“多大了！你說你這操心的！”

唐霄跑了幾條街，離家遠遠的，感覺人家不會認識他了，進一個鋪子拿起電話，撥出那個已經背熟的號碼。

“喂！”一聲雷吼，就是那種不相信老遠地方能通過一根電話線聽到他聲音的超級大聲。

唐霄耳朵都快震聾了，“大伯，幫我找一下葉青緋。”

“你是哪個？你找哪個？”大伯完全不明白他為什么叫他大伯！

“我找葉青緋，我是她同學?！?

“葉青緋是哪個？”

不是吧？號碼記錯了？

唐霄掏出兜里的紙看看，“她家三姐妹，她是老二，她以前寄養在外婆家，您是她大伯。”

“噢！”

唐霄一會兒就聽見喊聲傳來：“翠紅！翠紅！電話！接電話！”

唐霄炸裂！

他對她的了解實在是空中樓閣！

這么接地氣的名字都不知道！

就說她那么言情的名字，不是建軍國慶花紅翠芬的父母能取出來的嘛。

所以他真的從來沒有想過她的家庭不好什么的。

過了一會兒，葉青緋的聲音傳來，“喂?！?

“翠紅！”唐霄愉快地喊道。

“哼！”

“哈哈哈……”唐霄笑道，“你怎么叫翠紅？”

“他們取的，中考前我自己改的。”葉青緋看一眼在旁邊虎視眈眈的大伯，“好了好了，找我干什么？”

“不要帶米?！?

那邊怔了一會兒，輕輕說：“好呀?！?

她的聲音好乖呀！

唐霄松了一口氣，感覺這是他媳婦兒。

“你什么時候回家的？”

“嗯，太陽下山那會兒吧。”

“這么遠啊？”

“嗯?！?

兩人又隔著電波沉默了一會兒，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看著顯示器上的電子表58了，葉青緋說：“電話費很貴的，我掛了?！?

“嗯?！?

啪！

說掛就掛，這么干脆嗎？唐霄懵了一會兒，聽著嘟嘟嘟的忙音，她還是這么干脆絕情！

葉青緋笑容滿面蹦蹦跳跳回到隔壁院子，媽媽問：“哪個找你？”

“同學。”

“同學天天在一起，剛回來找你干嘛？”

“他上課沒記筆記，讓我不要忘了幫他寫筆記?！?

“男同學還是女同學？”

葉青緋頓了一下，他們問大伯也會知道，老實說：“男同學?！?

媽媽立刻感興趣起來，切菜的手都停了，“他家幾姊妹？”

“你問人家里干嘛？”

“問下嘛，你自己找的總比我們找的更合心嘛，條件合適可以處一下噻。”

葉青緋皺著眉，“我才十六歲！”

“那也不小了，媽媽十六歲跟你爸定親，十八歲結婚。遇到合適的，兄弟多的，喜歡你的，可以發展一下?！?

“我是去上學的又不是去耍朋友的?！?

“早晚要考慮嘛。媽媽怕以后別人給你介紹的不合你的心意。你自己喜歡的，只要他愿意來我們家，我們也不提別的要求。你從小在外婆家，媽媽也希望你留在我們身邊多彌補你?！?

葉青緋坐到灶門燒著火，映得紅紅的臉蛋一片茫然。

吃了晚飯收拾了，葉青緋回到房間，對著政治書整理筆記。

妹妹睡得迷迷糊糊地睜眼看看她還在寫，又迷迷糊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