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中心的燈光在暴雨中顯得格外慘白。

楚曦摘下手套，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解剖臺上的女尸已經縫合完畢，但那些異常整齊的切口仍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這已經是三個月內第三具呈現相似特征的尸體了。

“楚醫生，又加班啊？“值夜班的李法醫探頭進來，“這份報告不能明天再寫嗎？“

“有些細節容易遺忘。“楚曦頭也不抬，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著最后的結論，“死者胃內容物中發現異常沉淀物，需要進一步毒理分析。“

李法醫搖搖頭離開了。整個法醫中心都知道，楚曦是個工作狂，更是個獨行俠。

凌晨一點四十分，楚曦終于保存了文檔。她將資料備份到U盤，連同鑰匙一起塞進大衣口袋。走廊盡頭，值班保安老張正在打盹，聽到腳步聲猛地驚醒。

“楚醫生，這么晚才走？“老張遞來一把黑傘，“外面雨大得很。“

“謝謝。“楚曦簡短地回應，撐開傘走進雨幕。

停車場里，她的白色高爾夫是僅剩的幾輛車之一。楚曦習慣性地掃視四周，目光在一輛未熄火的黑色轎車上停留了兩秒。車窗貼著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

發動車子后，楚曦特意繞了遠路。后視鏡里，那輛黑車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方向盤，想起父親教她的反跟蹤技巧。

“記住，曦兒，“父親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當你懷疑被跟蹤時，不要直接回家。“

楚曦突然打轉向燈，拐進一條狹窄的小巷。黑車措手不及，也跟著擠了進來。就是現在！她猛踩剎車，迅速掛倒擋，車子向后竄出幾米，正好停在一個消防通道旁。楚曦跳下車，閃身躲進通道陰影處。

黑車被迫繼續前行，在經過消防通道時明顯減速。楚曦屏住呼吸，借著路燈記下車牌前三位：A83。車子最終加速駛離，濺起一片水花。

回到家，楚曦反鎖房門，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她倒了半杯威士忌，一飲而盡。酒精灼燒著喉嚨，卻無法驅散那種被窺視的不安。

“叮“的一聲，鑰匙掉在地板上。楚曦彎腰去撿，卻發現鑰匙環上的U盤不見了。她的心一沉——那里有她收集的所有三起案件的初步分析。

第二天早晨，楚曦被局長緊急召見。

“楚醫生，坐。“周局長神色凝重，“昨晚西郊又發現一具女尸，特征與前三個案子相似。市里決定成立專案組，由刑偵隊牽頭，需要你全力配合。“

“我明白了。“楚曦點頭。

“程隊長馬上就到。“周局長話音剛落，辦公室門被推開。

“抱歉，路上堵車。“低沉的男聲響起。

楚曦轉身，對上一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睛。男人身材高大，警服筆挺，下頜線條堅毅，眉間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這位是刑偵支隊程墨隊長。“周局長介紹道，“程隊，這是我們法醫中心的楚曦副主任，她負責前三起案件的尸檢。“

程墨伸出手：“久仰楚醫生大名。“

楚曦禮節性地握了握，對方手掌的溫度和力度讓她有些不適應。“程隊長客氣了。“

“好了，你們去會議室詳談吧。“周局長揮揮手，“這個案子上面很重視。“

會議室里，程墨將現場照片貼在白板上。“第四名受害者，25歲，公司職員，昨晚八點被發現于西郊廢棄工廠。與前三個案子相同，頸部有針孔，內臟被取出，但這次...“他指向一張特寫，“切口更加精細。“

楚曦走近觀察：“兇手在進步。第一次作案時，他花了很大力氣才取出肝臟，但現在...“她指向照片上的切口，“這手法幾乎稱得上優雅。“

程墨挑眉：“'優雅'？這個形容詞有點冷血，楚醫生。“

“專業描述而已。“楚曦冷淡回應，“我建議重點排查醫療從業人員，尤其是外科或解剖學背景的。“

程墨搖頭：“太籠統了。我們應該從受害者社交圈交集入手，尋找...“

“浪費時間。“楚曦打斷，“四名受害者年齡、職業、居住地完全不同，社交圈重疊概率極低。兇手選擇她們是基于某種特定標準，而非隨機。“

會議室氣氛驟然緊張。程墨瞇起眼睛，突然湊近楚曦：“我們是不是見過？昨晚在...“

楚曦猛地后退一步：“你跟蹤我？“

周局長恰好推門而入：“怎么了？“

程墨直起身：“沒什么，只是覺得楚醫生很眼熟。“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楚曦一眼，“昨晚我確實去過法醫中心附近，但沒見到楚醫生。“

楚曦心跳加速，那個雨夜的黑車，前三位A83的車牌...她不動聲色地觀察程墨，試圖找出更多線索。

“對了，“周局長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楚曦，程墨是你父親的學生，最得意的那一個。“

楚曦如遭雷擊。父親書房里那個總是認真記筆記的警校生身影浮現在眼前——年輕的面容逐漸與面前的男人重合。

“楚教授是我最敬重的老師。“程墨的聲音忽然柔和下來，“他經常提起你。“

楚曦喉嚨發緊，父親的意外死亡是她至今無法釋懷的痛。她機械地整理文件：“我們還是專注于案子吧。“

會議結束后，楚曦快步走向電梯，程墨卻跟了上來。

“昨晚不是我。“電梯門關閉后，他突然說，“但確實有人在跟蹤你。這個案子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危險，楚醫生。“

楚曦握緊手中的文件袋：“我不需要特殊保護，程隊長。“

“叫我程墨吧。“他笑了笑，“畢竟，我算是你師兄？“

電梯到達一樓，楚曦頭也不回地走出去，卻無法忽視背后那道灼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