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狗屁師父，什么狗屁宗門，你再不起來，現在就下山去吧！”
老者衣袖一甩，陸鳴來時路上的積雪就全被一掃而凈。
陸鳴見他面色不對，不像是在說反話，就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
“可傳道授業解惑，我不喊前輩師父，那喊什么？”
老者連連擺手。
“隨你喊什么，遵循本心，你就是喊我一聲老不死的，又有何妨。”
陸鳴聞之咋舌，喊老不死？
說是這么說，但他怎么可能喊得出口。
其實昨日碰到這老先生，他就有點懷疑了。
華山云臺峰距離思過崖到底有多遠？
華山五峰，朝陽、蓮花、落雁、云臺，以及中峰玉女，也就是華山派目前的駐地所在。
其中云臺峰又因三面懸空，有千尺幢、蒼龍嶺，是五峰中最適合修煉輕功的地方。
但三面懸空.....
陸鳴望向遠處奇險山勢，要真是那位老前輩，那他是怎么靠著輕功從絕壁上到云臺峰頂的？
這輕功造詣，未免也太過恐怖了點。
陸鳴感受著身體內不斷積蓄的真氣，發現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會生出一絲細微熱流，最后匯入十二正經，蓄存丹田氣海。
“吞三吐一，氣走云門，過中府而凝太淵。”
老者似乎看出了他臉上的疑惑，隨即念出口訣。
他頓了一下，又詳說道：
“你此后日日上山，晨起對朝陽呼吸三千次。
引天地清氣納入肺經，再轉化為混元內力，日日不息，轉化不停，十年，你內功初窺門徑，可行走江湖，三十年，得小成。
就如那華山派的岳不群，才能在江湖上小有名氣。”
三十年小成？陸鳴腦海中一片混亂，華山派掌門岳不群，修煉紫霞神功三十年，才小成嗎？
而且，小有名氣？
兩年前，陸鳴自認讀過笑傲江湖，是以華山夫妻店根本不在他的眼中。
但等到在坊市中行走，所見所聞，才知自己坐井觀天。
華山派的影響力依舊輻射周邊數百里。
對比那些幫派鏢局，此等高門大派依舊能一言決其生死。
“怎么，你不信？”
陸鳴連連搖頭，不是不信，而是太信了。
畢竟在您老人家眼中，那岳不群確實如此不堪。
老者見他不再糾結于拜師，終于暗自點頭。
‘拜師，我連自己都做不好，又怎么去做他師父。’
他臉上郁郁之色始終如烏云蓋月，幾十年了，他一直被困在那一日不得解脫。
若不是怕東西無人傳承，到頭來黃土一抔草沒了。
他才不會講這么仔細。
好在，這小子不是一個蠢貨，而是一個可造之材。
“師父，要每日都來這山上對著太陽呼吸三千次嗎？”
陸鳴再次問道。
不過不等老者發怒，他就自行給出解釋。
“既然遵循本心，任意所至，那弟子喊您師父，就是遵循弟子的本心，但至于您要不要答應，那是您的本心。
您可以不答應，也可以答應。”
老者被他說得一愣，但仔細一想，確是如此。
他最討厭遵循教條之人，但沒想到，自己這種不許別人遵循教條的教條，其實也入了彀中而不自知。
“隨你去吧，你愿意喊什么就喊什么。”
“但每日三千次，就是三千次，一次不能少，一日不能停。”
他一擺手。
陸鳴臉上當即露出笑容：“師父，那弟子還有一事不明白。”
“什么？”
“若三十年才小成，那可有速成之法？”
陸鳴望向華陰縣城，臉上露出一絲憂慮。
他知道，江湖動蕩，五岳劍派之間的紛爭將會在左冷禪那個野心家的挑動下愈演愈烈。
屆時連那些高門大派都自身難保，一個小小的積善堂，又如何在未來這場風雨中獨善其身？
“速成之法？”
“是！”陸鳴眼神澄澈，他才不會學那岳不群什么事情都藏著掖著，君子行事當磊落波磔。
“不論三十年，還是十年，弟子都覺得太長，敢問師父，可有速成之法？”
陸鳴俯首而問，語氣堅定。
時不我待，他只爭朝夕。
老者看向陸鳴，他恍惚中像是回到了三十年前的華山論劍坪。
論劍坪，側臨絕壁，俯瞰云海。
原址在落雁峰，是一地勢平坦的空地。
是華山劍宗弟子論劍之處，亦是劍氣之爭初始斗殺之地。
劍宗論劍坪，氣宗朝陽臺。
那時華山派門下弟子，多的是如陸鳴一般的人物。
“師兄，一萬年太久，我只爭朝夕！”
“師叔，這招蒼松迎客，突襲咽喉，但如果敵人身法高明，要是躲了怎么辦？”
“你用出來給我看看。”
腦海中，那年輕弟子長劍持于胸前，劍尖斜指天際，而左手斜搭右腕，如江湖見面禮數。
但下一秒，行禮變成了突襲。
年輕弟子右足猛蹬地面，弓步前沖，劍尖直指咽喉！
原來蒼松迎客，迎是偽裝，左手搭右腕行禮其實是暗中蓄勢。
“不夠快！”
“這奪命連環三仙劍，快被你練成玉女劍十九式了，怎么娘們唧唧的？”
“看我！”
記憶中的自己，剛在論劍坪連贏七場，志得意滿，風頭一時無兩。
手上劍勢更是如虹，他拔劍便刺。
“蒼松迎客！”
一瞬間，劍尖微顫，穩穩停在對方咽喉處。
“記住，你死在這一劍下。”
“再練！”
——
云臺峰上，老者再次看向少年，他這回終于從少年身上看到了那股勢。
那股銳不可當，如劍出鞘的勢。
燕趙多慷慨，北地重橫行。
男兒當如是。
“拔劍。”老者淡淡說道。
“拔劍？”陸鳴看向木匣，他沒有劍，他身上只有一根毛筆。
“可師父，我沒劍啊？”
老者拾起一根樹枝，抬手便刺。
“手指是劍，衣袖也是劍，枯草樹葉皆可為劍。”
“怎么沒劍？”
那根樹枝被老者持于胸前，樹枝頂部斜指天際，而左手斜搭右腕，如江湖見面禮數。
“我再說一遍，拔劍！”
陸鳴站起身，他雙手橫拉，衣袖于空中獵獵作響，而袖中雙腕翻轉，五指如鉤彎曲。
“云龍探爪？”
老者面上露出不屑。
“什么下三濫的招式，你也學。”
陸鳴表情一滯，隨后就解釋道：“師父，這是我入茶樓，他非不讓我走....”
“啪！”
一聲爆響，樹枝點在陸鳴咽喉處。
持“劍”行禮，變成了“劍”指咽喉。
而招式快如閃電，陸鳴甚至只能看到一串殘影。
“記住，你死在這一劍下。”
“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