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酒的爹,跑路的媽,爹告訴我他倆是牛郎織女?
- 萬法道君:從水鄉牙郎開始
- 錦鯉之王
- 2338字
- 2025-04-19 18:09:34
十天后。
又是日落黃昏。
周榮的心,在撒歡子圍著不足三公里的熙攘街巷來回跑了兩圈后,雀躍心情,如饅頭鋪剛掀開的蒸饃籠蒸汽般熱騰騰。
凡人末流三腳貓步法【小成(1/100)】的字樣呈現眼前。
也才稍稍過去十天哈,終日勤加跑腿的他,就從入門,到了小成?
正值酉時三刻,云霧湖畔,夕陽西下,晚霞漫天,販夫走卒叫賣聲、孩童嬉鬧聲、雞鳴狗吠聲、烏篷船撐船人漁歌聲,聲聲入耳,中人欲醉。
興奮過頭,才想起日常要做的必做買賣之一。
魚欄的麻子臉申掌柜處,討價還價,嫌棄斤兩、嫌棄品相、嫌棄公母,外加恭祝生意昌隆、趕明兒娶第五房妾室、多子多福,價錢低到合計十九文采買兩尾草魚,賬自然是那老觀主先賒著等月末一并算。
步速比先前快了一丟丟的感覺,但那種饒是穿墊了厚實布鞋墊的草鞋,卻遠比前世穿廉價莆田椰子鞋還踩屎感十足的輕盈感,令他越跑越起勁。
山腰桃花觀。
遞給面無表情觀中童仆接了,吱呀關門聲中,木門門扉緊閉,偷瞄見的觀中庭院,小道士們正成排成列舞桃木劍情景,與他再不相干。
只剩下他立身這山腰破舊道觀門口,目光抬起,掠過身側松濤竹林,暗自握握拳頭。
自始至終,一整月每天傍晚都采買送魚,觀中老觀主與小童仆,納了魚吃了猩,他每月在魚欄那邊討價還價還幫著節省多少買魚錢,卻還自始至終姿態倨傲,不暇人色。
也對,他日前還是想著爭取秋冬時節,能勉強填飽肚子吧。
凡事強求不得,賤戶身賤戶命,安分守己才對,奢望個啥?
沿路俯瞰而下,山石小徑蜿蜒,牌坊、庭院灰瓦白墻參差,莊里民院人家炊煙裊裊,初秋時節已能嗅聞遍野桂花香。
一路順山路行下,駐足銘春茶坊前,耳聽酒肆賓客喧囂,大老遠就能瞥見半掩的竹簾屏風內,他老爹那酒鬼扯著那大嗓門“我這把沒有輸,憑什么說我輸?再來再來”。
周榮不禁暗討,十足杠精一個,吆五喝六,猜拳弄酒,把滿座賓客激得與其吐沫橫飛,斗嘴斗得面紅耳赤。
都不值多少次見到原身這便宜老爹如此無狀,他如前幾日那般,繼續扛著酩酊大醉的醉漢爹回家加快腳步,往家中趕。
撂下沉重負擔,再折返家門外。
趕赴岸邊,從已逝爺爺昔日老友老鄧頭的那破舊烏篷船里,把老鄧頭一銅板照顧價錢賣他的水產——
從船坎兒里不顧腥臊,撮起兩大捧蠃蛤、螺蚌,拿起從旁邊摘下備用的荷葉裹了,又狠抓一大把老鄧頭屁股底下坐著的莼菜,在溪水中淘洗一番夾在胳膊窩里。
笑嘻嘻還要再多薅些,已經被老鄧頭抄起船槳就作勢要拍,趕緊笑罵其摳門小氣,拔腿就竄。
左鄰右舍,也都是衣衫破爛,層層落補丁。
錢大嬸剛準備賣餛飩出攤,扁擔挑著鍋碗桌凳,夸獎他:“呦,小榮子一天又忙利索了?越來越懂事了,比你那酒鬼爹還有跑了的娘強八百倍。”
張大跛子,曾被漁霸打瘸腿,正扶著墻沿,艱難踱步,望著他腿腳麻利樣子目光頗有羨慕,嬉笑笑罵:“臭小子你還不給你爺爺我孝敬兩口吃的?你穿開襠褲時咱還抱過你呢!”
周榮只是跟著笑罵:“瘸子張,老張頭,這年頭,咱哪有余糧給您這闊氣主兒做嚼口啊?誰不是整天餓著肚子苦討生活,誰不羨慕你瘸了腿被宗族耆老奉養?到落得個清凈自在?”
須臾,來到巷尾一間偏僻耳房前,正一臉無語瞅著木門大開,從老藤椅跌癱在地的老爹正吐得厲害。
隔壁耳房門口,正蹲在小板凳前,在茶筐、簸萁間分撿白茶茶葉的鄰家小妹,抹一下臉上燥熱汗津,驚喜抬頭,水靈靈的眸子瞅著他,脆生生叫喊:
“阿榮哥,你總算回來了?”
更是立即快跑過來,端過荷葉包,傾倒入破了大豁口的瓦罐中,開始淘洗,準備混著豆腐渣、姜末,繼續以往的清蒸做法,莼菜做羹,蛤、螺做菜,勉強充饑。其父母因是搗藥人晚間需忙,這八歲的盧巧兒,就與他家互相共個晚飯。
周榮看著鄰家幼妹在忙碌,自己個兒也不敢清閑,把昨日山中砍的鍋灶旁堆集成捆柴木拿過,徑自來到門口,劈砍為段。
饒是震得虎口生疼,更被不知何時一根細弱發絲木刺扎在褶皺老繭手心,疼得他抽一口氣,卻還繼續動作劈砍。
每每憶起前世油條、胡辣湯、肉包子、鹵雞蛋與水煎包,西紅柿炒蛋撈面條、水餃、饅頭、鍋盔等等,碳水化合物管飽管夠。
而如今?再總以水草羹湯、螺蛤腥臊、粗糠麩子裹腹,他都瘦成細面條了,那股難熬的滋味,真真讓人熬煎。
劈會兒柴,他又不禁抬頭望望天。
月明中天,小巷中隱隱聽聞山里鐘聲傳來,近處隔壁巷子生藥鋪藥臼搗藥聲連連,鬧街方向勾欄靡靡之音不絕,蛐蛐聲陣陣。
搗藥人與他這牙郎,都屬賤戶。
各商鋪的小廝、鏢局的伙計,員外府里的廚娘、婢女、家丁便是奴戶了,力役雜役軍役則都是最底層的役戶。
他周榮起早貪黑,晝夜熬煎,苦挨日子,目標就是拼命掙苦錢,指望將來能買幾分薄田,一躍而為農戶。
哪怕是常年需給鄉紳老爺交租子的佃戶呢!
周榮拿起掃帚,清理屋里臭烘烘的酒氣與嘔吐物。
攙扶起還胡言亂語的老爹,不顧他嘴里嚷著“乖兒子,你更應該感激老爹我教你的掙營生本事,你那娘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天上仙女,要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和你兄長拉扯到大……”云云,抓過盧巧兒遞過來的粗糠餅,硬塞其嘴。
更沒好氣地翻白眼嘟囔:“還口口聲聲你牛郎、娘織女呢?啊呸,你這醉鬼相,小爺我還是猴子變的呢!”
引得旁邊正端漏勺抄起清蒸好蛤、螺的小丫頭咯咯笑個不停,水汪汪大眼睛撲閃閃好奇問:
“阿榮哥,你跟我講的西游釋厄傳那大鬧天宮的猴子,真的存在嗎?咋從沒聽塢子里的老人家講過如此精彩故事?”
“呔,吃俺老孫一棒,立棍!劈棍!”周榮樂呵呵叫大了聲,正幫忙往豁口碗里傾倒莼菜羹,貪婪地嗅聞數下添了粗鹽與腌銀魚醬的香噴噴味道,忍不住數落小丫頭片子:
“鹽貴,銀魚醬更是你那身懷六甲想給你添弟弟的娘親補身子用的,今后切記可別糟踐著吃,就這一回啊。”
“嗯,巧兒乖,聽阿榮哥的話。”小丫頭羞愧地連連點頭。
周榮深看一眼她那瘦得蠟黃的小臉,忍不住把碗里羹湯中的搗爛細碎銀魚渣撥到她碗里。
坍塌老院子的拱形門廊外,隱隱見到葉子沙沙作響,三片枯黃葉子晃悠悠隨風飄落,熬殺人的深秋寒冬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