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金鱗辭
- 赤醴長歌:圣墟之外五千年
- 蓮花妙手
- 2748字
- 2025-06-19 14:42:46
《赤醴長歌:圣墟之外五千年》第二卷·溯古尋源·酒魂初誕第167章·金鱗辭
一、血漩吞舟
洞庭湖的夜幕如濃稠的墨汁傾瀉而下,深沉得仿佛能夠絞碎墜落的星辰。劉伶的鹿車搖搖欲墜地懸在浪尖,車轅上串著的五銖錢早已被潮濕的水汽蝕出斑駁銅綠,在幽暗中泛著詭異的光。車下百丈之處,一個巨大的漩渦如同蟄伏的巨獸之口,貪婪地吞吐著斷裂的桅桿與銹跡斑斑的楚軍皮甲,每一次開合都發出低沉的嗚咽,似在訴說著千年的冤屈。漩渦中心,一點猩紅明滅不定,恰似杜康在商周祭壇捧起的初代酒魄——只是這赤色中纏繞著濃重的黑氣,如同腐肉上爬滿蠕動的蛆蟲,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息。
“屈子沉江處……”蘇軾腕間的竹簡蛟紋突然發燙,燙得他微微皺眉。簡背上“哀郢”二字滲出細密的血珠,仿佛在泣訴著古老的哀傷,“《九歌》殘篇封不住的水妖,終究醒了。”他的聲音低沉而凝重,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憂慮。
話音未落,漩渦猛然漲大,直徑瞬間擴展三丈。一條裹著鱗甲的觸手破水而出,撕裂了湖面的平靜。那鱗片竟由青銅酒爵熔鑄而成,每一片都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爵耳化作尖銳的倒刺,如同一把把利刃,直插李清照心口!
“當!”
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徹湖面,李白腳踏浪花,如同一道白色的閃電疾沖而來。青蓮劍精準地格住青銅酒爵,劍與爵相撞,迸發出耀眼的火花。劍鋒劃過爵身時,篆刻的“楚王賜醴”四字驟然亮起,光芒四射。緊接著,千百道魂影從漩渦中緩緩浮起:戴著獠牙儺面的巫祝,神情肅穆而詭異;腰纏水蛇的漁姑,身姿婀娜卻透著一絲驚悚;高唱《招魂》的士子,面容蒼白,歌聲凄婉……他們皆被黑氣捆縛成提線傀儡,隨著觸手的擺動,向眾人發起瘋狂的攻殺。
“是溺魂!”李清照神色凝重,指尖快速劃過青銅酒樽。樽內頓時漾起她半闕《漱玉詞》,幽藍的詞句化作金針,如暴雨般射向觸手,“楚王用《九歌》誘百姓獻祭,詩魂早被怨氣污了!”她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與惋惜,為那些被蒙蔽和犧牲的靈魂感到痛心。
二、殘簡映月
陶淵明輕揮衣袖,桃花瓣如霏霏細雨飄落湖面,在浪尖鋪成一條蜿蜒的甬道。甬道泛著柔和的粉色光芒,宛如通往神秘之地的橋梁。甬道盡頭,半卷竹簡在血浪中沉沉浮浮,隨波逐流。簡上字跡早已被湖水泡得模糊不清,唯有“東皇太一”與“河伯”幾章的文字還能勉強辨認——這正是當年屈原沉江時,拼死緊握的《九歌》原簡!
“補不全詩,何以鎮妖?”杜康神色嚴峻,玄袍在狂風中鼓蕩,獵獵作響。他掌心凝聚的酒符化作一道烈焰,炸向竹簡。符火燃燒之處,神奇的一幕出現了:簡上竟浮現出屈子投江的最后一幕。畫面中,他懷抱的并非尋常石頭,而是一尊三足酒鼎!鼎耳系著湘妃竹絲絳,絲絲縷縷,透著一絲溫婉;鼎內濁酒翻騰如泣,仿佛在傾訴著無盡的悲憤。
李清照眼神一凜,突然奪過蘇軾腕間竹簡。“嗤啦”一聲,她撕下寫有《聲聲慢》的半幅殘頁,毫不猶豫地浸入陶淵明遞來的桃花釀中。紙頁遇酒即溶,化作一縷青煙,而墨跡卻凝成一條黛青蛟龍,身姿矯健,昂首向天,銜住《九歌》殘簡沖天而起!
“世人只道屈子懷石……”她咬破指尖,鮮血滴落,以血為墨在蛟龍脊背疾書,神情專注而堅定,“焉知他懷的是未竟之酒魄!”隨著她的書寫,血字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血字落成剎那,洞庭八方響起震耳欲聾的巫頌:九嶷山巔的骨笛,吹奏出空靈而蒼涼的音調;云夢澤畔的鼉鼓,敲擊出雄渾而厚重的節奏;汨羅江上的筏歌,傳唱著悠遠而哀傷的旋律……這些聲音匯聚成強大的聲浪,卷入蛟龍軀殼。奇跡發生了,龍腹內竟凝出一尊虛影——峨冠博帶,佩蘭纏艾,正是屈子詩魂!他面容堅毅,眼神中透著一絲欣慰,仿佛在為這一刻的到來而感到欣喜。
三、爵裂妖瞳
“偽詩也敢稱魄?”漩渦深處傳來一聲尖銳的嘯叫,聲音刺耳,如同利刃劃過耳膜。
血水驟然沸騰,湖面上掀起巨大的熱浪。萬千溺魂在高溫中熔成一具無面巨人,身軀龐大如山,氣勢駭人。巨人胸腔突然裂開一張巨口,如同深淵,吐出由腐酒凝成的蝗潮。蝗潮所過之處,桃花甬道寸寸焦黑,粉色的花瓣瞬間枯萎,失去了生機。
劉伶見狀,解下夜郎巫鈴,用力猛搖。鈴聲清脆而詭異,在空中回蕩。“醉骨!起!”他大聲呼喊,聲音中充滿了力量。
湖底轟然炸裂,巨大的聲響震得湖面波濤洶涌。九具青銅棺槨破土而出,破水沖天。棺蓋緩緩滑落,內里赫然是頭戴鹿角面具的楚巫尸骨!他們姿態各異,卻都手握酒甕仰頭狂飲——甕中竟是李清照以血釀成的《漱玉詞》!枯骨飲罷,竟踏著浪花翩翩起舞,舞步整齊劃一,踩出《九歌·國殤》的韻腳。他們的酒氣在空中交織,織成一張金色的大網,向著巨人縛去。
李白抓住時機,如同一道流星躍至巨人肩頭。青蓮劍插入其脖頸的瞬間,《將進酒》詩句從劍鐔噴涌而出:“陳王昔時宴平樂——”激昂的詩韻灌入骸骨,楚巫尸舞愈發激烈;“斗酒十千恣歡謔!”李白大喝一聲,劍鋒下劈,巨人脖頸出現一道裂痕,裂痕中竟淌出清冽的酒液,酒香四溢。
“就是此刻!”杜康目光如炬,并指如刀,向著巨人胸腔狠狠剜去。
一顆由酒爵熔鑄的妖心被生生掏出!心竅內蜷縮著一條尺余長的黑蛟,它額頂的獨目嵌滿《九歌》殘字——那才是被污染的詩魄本體!黑蛟眼神兇狠,身體不斷扭動,試圖掙脫束縛。
四、辭照洞庭
李清照手持桃花盞,步伐堅定地走向黑蛟。盞中浮著她以血補全的《河伯》新章:“登昆侖兮四望,心飛揚兮浩蕩……”血字如螢蟲般繞蛟飛舞,閃爍著柔和的光芒。黑蛟獨目中的怨氣在血字的映照下漸漸褪去,殘字剝落處,露出溫潤的玉色鱗甲。
“當年你替楚王誘民獻祭,可還記得造酒的初心?”她輕聲問道,聲音溫柔而充滿憐憫,將酒盞遞到蛟唇邊。
黑蛟忽然發出一聲長嘯,聲音響徹云霄。緊接著,它的身軀寸寸崩裂!碎鱗紛飛,如同一陣金色的雨。在碎鱗之中,一條金鱗赤鯉躍出,身姿優美,鱗片在月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它銜住屈子沉江的三足酒鼎,奮力縱身,撞向漩渦——
“轟!”
一聲巨響,血漩炸作漫天紅雨。雨滴墜湖時,奇跡般地開出朵朵睡蓮。蓮心托著青銅酒爵,爵內清酒映月,水面倒影再非溺魂,而是采菱女、漁父、舟子對月舉杯的笑靨,畫面溫馨而美好,充滿了生機與希望。
陶淵明彎腰拾起一片蓮瓣,瓣上顯出新紋:「酒魄溯光·戰國楚醴歸位」,字跡閃爍著神秘的光芒。
蘇軾望向赤鯉消失處,突然顫聲說道:“你們看……”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湖底沉沙間,那條金鱗赤鯉正溯游向西。它尾鰭擺動的軌跡,分明勾勒出通往巴蜀的赤水河道,仿佛在指引著新的方向,預示著新的故事即將開始。
尾聲·汨羅暗流
杜康伸手輕撫酒鼎殘片,指尖感受著歲月的痕跡。突然,鼎耳湘妃竹絲絳化作一縷青煙,在空中凝成八字:“楚醴雖歸,秦觴將至”,字跡透著一絲寒意。
血月下,洞庭北岸悄然浮起百艘黑帆,如同一群黑色的幽靈,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帆影掠過之處,剛剛綻放的睡蓮頃刻凋萎,失去了生機。船頭獵獵的玄鳥旗迎風招展,卷來一股混著咸陽夯土味的酒氣,那氣息中仿佛帶著一股肅殺之意,預示著一場新的風暴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