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獄,謝霜序的手指還停在聞笙的鼻息前,那微弱的呼吸已經(jīng)徹底消失。她緩緩直起身,指尖沾上了一絲血跡,在光亮下顯得格外刺目。
牢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陸清月三人闖了進來。他看到謝霜序癱坐在地上,旁邊有半個帶血的饅頭。
程尚書看到倒在地上的聞笙,臉色驟變:“怎么回事?”
謝霜序站起身,袖中的手微微發(fā)抖:“這饅頭好像不對勁。”她盯著聞笙的尸體,那句“你的命都是注定好的,你爭不過天的。”在她耳邊回蕩,像是一句咒語,又像是一句警告。
程尚書看著好不容易送上門的線索,就這樣沒了,心中頓時火冒三丈“這下可好!好不容易抓住的活口,就這么沒了!”他猛的轉(zhuǎn)身,寬大的官袍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謝大人,你剛才就沒發(fā)現(xiàn)一絲異常。”
謝霜序想要說話,卻說不出來,她雙腿有些發(fā)軟,只是搖了搖頭。
陸清月看著臉色蒼白的謝霜序,心中一緊,以為她被嚇到了,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肩膀:“你沒事吧?”
謝霜序搖了搖頭,目光依然停留在聞笙那張青白交錯的臉上。她低聲道:“他死了……就在剛才。”
好好的一個人就這樣沒了,明明上一秒還在和她說話,這說沒就沒,身為現(xiàn)代人謝霜序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程尚書見沒人理他,知道謝霜序與陸清月關系好,敢怒不敢言的他憤怒的對外面的獄卒說道:“這饅頭是誰送來的?帶他來見我。”
“是”獄卒覺得氛圍不對,趕緊逃絲的離開了,生怕牽扯到他。
陸清月已經(jīng)蹲在尸體旁,修長的手指熟練地檢查著聞笙的瞳孔、口腔和指甲。“嘴唇發(fā)紫,瞳孔擴散,死前有抽搐跡象…”他輕輕掰開聞笙的嘴,湊近聞了聞,“苦杏仁味…是斷魂散。”
“斷魂散?”程尚書臉色一變,“那不是…”
“宮廷秘藥。”一直沒說話的江臨煕,漫不經(jīng)心地接話,冷笑一聲,“看來已經(jīng)有人坐不住了。”
牢房內(nèi)的空氣瞬間凝固。謝霜序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宮廷秘藥意味著案件已經(jīng)牽扯到皇室或高層官員,危險性直線上升。
“那…這還查嗎?”程尚書一聽到牽扯到了宮里。
“查!為什么不查。”江臨煕生氣道,“程尚書要是怕了,你可以回去,不過我還是會懷疑你的。”
“誰…誰怕了,查!”程尚書心虛的說道。回?他有回的去的余地嗎?
這時獄卒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匯報:“大人,送飯的小六子…不見了。”
“廢物!“程尚書終于有個發(fā)泄口,一腳踢翻了旁邊的木凳,“封鎖所有出口,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這時周志帶著皇帝的口諭來了,眾人下跪。
“奉皇帝口諭,宣首輔陸清月,左御史江臨煕,禮部尚書程青文,翰林院修撰謝霜序進宮需報案情進展。”
陸清月與江臨煕對視一眼,這離三天還有時間,怎么就開始要問案情了。
“各位大人,陛下還在皇宮里等著各位,請跟咱家走吧!”周志柔聲道。
乾清宮內(nèi),永安帝披著手中的奏折,眉頭緊鎖。殿內(nèi)檀香裊裊,卻驅(qū)不散那股壓抑的氣氛。
“陛下,陸大人他們到了。”周志輕聲稟報。
永安帝放下朱筆,抬眼的瞬間,謝霜序注意到他眼中有血絲。“諸位愛卿,案子查得如何了?”
陸清月上前一步:“回陛下,案情已有突破。但就在方才,重要證人聞笙在獄中暴斃,經(jīng)查是中了斷魂散。“
“斷魂散?”永安帝猛地拍案而起,案上茶盞震得叮當作響,“好大的膽子!竟敢用宮中藥害人!”
江臨煕忽然跪下:“臣斗膽,請陛下徹查內(nèi)務府近三個月斷魂散的出入記錄。”
殿內(nèi)霎時寂靜。謝霜序看見永安帝的手指在袖中微微顫抖。
“查!”永安帝突然冷笑,“朕倒要看看,是誰在朕的眼皮底下興風作浪!程愛卿。“
程尚書一個激靈:“臣在。“
“你隨江卿一起去查。”
程尚書額頭沁出冷汗:“臣,遵旨。”
“謝愛卿。”永安帝突然點名,“聽聞你是最后一個見到聞笙的人?”
謝霜序心頭一跳:“回陛下,臣確實與聞笙有過交談,但他毒發(fā),臣…未能阻止。”
永安帝目光如炬:“他有交代什么?”
陸清月從袖中拿出了那些名單以及銀子和鈔票,“陛下,這些都是聞笙身上的,據(jù)他所說是在給事中周濤府中找到的。”
周志微微一愣,連忙上前,接過陸清月手中的東西遞給了皇帝。
皇帝看了一眼名單,勃然大怒:“好!好的很那!周志這就是你向朕推薦的人,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皇帝直接將紙扔了下去,周志撿起來,一看并不是自己命令周濤的那份,而是一份科舉舞弊的名單,上面有這次的主考官——伯庸和周濤。他松了口氣還好不是那一份……
他趕緊跪了下去:“奴才有眼無珠,還請陛下責罰。”
“責罰?該責罰的是周濤和伯庸,陸愛卿,謝愛卿朕命令你們?nèi)ゲ椋鐚賹嵵苯映摇!?
謝霜序與陸清月異口同聲道:“臣遵旨。”
出了宮,天已經(jīng)黑了,謝霜序這才向陸清月問出自己的疑惑:“陛下為什么不將名單上面的一起拿呢?還有那份名單根本不是聞笙身上的那份,你……”
一只大手捂在謝霜序的嘴上,陸清月四下望了望,湊近壓低聲音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
他領著謝霜序穿過宮墻陰影,直到確認無人尾隨,才在一株老槐樹下停住。月光透過枝葉斑駁地灑在兩人身上,為這場密談平添幾分隱秘。
陸清月環(huán)視四周,確認無人后,才低聲道:“如過我將那份名單都交出去,你覺得陛下會都處罰那些人嗎?”
謝霜序瞳孔微縮,今日給的那份名單上陛下都只說了這次的兩個考官,其他人提都沒提,她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陸清月繼續(xù)說道:“這就是皇帝,他要的是忠臣幫他牽扯奸臣,于是在奸臣里打壓一兩個出頭的,但又不會一梆子打死,既不會寒了忠臣的心,又給奸臣殺雞儆猴。”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謝霜序的脊背。她終于明白,為什么當初要讓她來當考官了,在這場權力的游戲中,她不僅是個穿越者,更成了一枚不自知的棋子。而棋盤對面,是能夠輕易取人性命的可怕對手。
“走吧。“陸清月輕推她的肩膀,“天快黑了。“
謝霜序最后看了一眼逐漸被夜色吞噬的朱紅色的大門,腦海中又回蕩著聞笙臨死前的話。
——“你爭不過天的”
她咬緊牙關,她不信命,無論身處何時,管他是真是假。
“那就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