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灰色名單
書名: 白鶴暗碼作者名: 山欲風(fēng)來水欲去本章字?jǐn)?shù): 1984字更新時間: 2025-04-18 23:57:32
法租界的雨夜像一塊浸透墨汁的綢緞,濕冷黏膩地裹住顧慎言的肩膀。他站在霞飛路診所的后巷,盯著二樓那扇亮著昏黃燈光的窗戶。阿四留下的線索指向這里——「丙-柒在霞飛路診所」。
玻璃窗上晃動著人影,一個穿白大褂的醫(yī)生正低頭記錄什么。顧慎言摸出懷表,時針指向凌晨兩點。他輕輕撥開大衣,確保柯爾特M1911的槍柄觸手可及,隨后閃身鉆進(jìn)診所側(cè)門。
走廊里彌漫著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的刺鼻氣息。顧慎言貼著墻根前進(jìn),耳朵捕捉著每一個細(xì)微的聲響——輸液瓶的碰撞、病人的呻吟、遠(yuǎn)處電報機(jī)的滴答聲。
電報機(jī)?
診所不該有這種東西。
他猛地推開二樓盡頭的房門,眼前的景象讓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病床上躺著的不是傷員,而是一臺德國造的恩尼格瑪密碼機(jī),旁邊散落著數(shù)十張電文。穿白大褂的“醫(yī)生“轉(zhuǎn)過身,手里握著的不是聽診器,而是一把瓦爾特PPK。
“顧組長,久仰。“對方微笑著,金絲眼鏡下的眼睛毫無溫度,“我是赫爾曼,佐藤課長的……合作伙伴。“
德國人。顧慎言的手指微微收緊,納粹的情報人員竟然已經(jīng)滲透到上海的地下診所。
“阿四在哪?“顧慎言冷聲問。
赫爾曼聳聳肩,用槍口指了指密碼機(jī)旁的一疊文件。顧慎言掃了一眼,最上面是一份名單,標(biāo)題用德文寫著「OPERATION SCHATTEN」(影子行動),下方列著七個代號,其中三個已經(jīng)被紅筆劃掉——
「夜鶯」「白鴿」「灰隼」
——全是軍統(tǒng)上海站的潛伏特工。
“你們的人死得比我們解碼的速度還快。“赫爾曼輕笑,“不過別擔(dān)心,阿四先生暫時還活著,畢竟……“
他掀開桌布,露出一個正在倒計時的定時炸彈。
“佐藤課長想和你玩?zhèn)€游戲。“
顧慎言在炸彈啟動的瞬間撲向密碼機(jī),抓起名單塞進(jìn)內(nèi)袋。赫爾曼的子彈擦著他的耳廓射入墻壁,木屑飛濺。他沒有回頭,一腳踹開窗戶縱身躍下,身后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氣浪將他掀翻在巷子的污水坑里,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空。顧慎言踉蹌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的左手被玻璃割得鮮血淋漓,但名單還在。他咬牙撕下襯衫下擺纏住傷口,目光迅速掃過名單上剩下的四個代號——
「畫眉」「游隼」「寒鴉」「灰影」
——最后一個代號被特別標(biāo)注,旁邊畫著一個血色問號。
“顧組長!“
熟悉的聲音從巷口傳來。顧慎言抬頭,看到畫眉持槍沖來,她身后跟著兩個行動組隊員,其中一人架著渾身是血的阿四。
“診所是陷阱!“畫眉急促道,“我們剛找到阿四,青幫的人就……“
她的話被一陣密集的槍聲打斷。巷子兩端同時涌現(xiàn)出黑影——左側(cè)是持南部手槍的日本特工,右側(cè)是提斧頭的青幫打手。
顧慎言冷笑。**佐藤和杜月笙居然聯(lián)手了。**
“帶阿四走!“他厲聲命令,同時拔槍點射,沖在最前的兩名日本特工應(yīng)聲倒地。畫眉沒有廢話,和隊友架起阿四沖向巷尾的排水管道。
顧慎言邊退邊射,直到柯爾特的彈匣打空。他換上最后一個彈匣時,一顆子彈突然擊中他的右肩,劇痛讓他的視線瞬間模糊。他靠在潮濕的磚墻上喘息,看到赫爾曼從濃煙中走來,瓦爾特手槍穩(wěn)穩(wěn)指向他的眉心。
“名單交出來,“德國人慢條斯理地說,“我可以讓你選個痛快的死法。“
顧慎言笑了。他松開握槍的手,任由柯爾特墜地,右手卻悄悄摸向腰間——那里別著一枚從診所順走的玻璃安瓿瓶,里面裝著透明的液體。
“你知道為什么代號'白鶴'嗎?“他輕聲問。
赫爾曼皺眉。
“因為鶴毒——“顧慎言猛地將安瓿瓶砸碎在對方臉上,“——是見血封喉的。“
德國人發(fā)出凄厲的慘叫,皮膚瞬間泛起詭異的青紫色。顧慎言趁機(jī)撿起槍,一槍擊碎巷口的路燈,在黑暗的掩護(hù)中翻過圍墻。
安全屋的地下室里,阿四躺在簡易手術(shù)臺上,軍統(tǒng)的醫(yī)生正給他取子彈。顧慎言靠在墻邊,讓畫眉給自己縫合肩傷,目光卻始終盯著那份名單。
“阿四說了什么?“他低聲問。
畫眉的手頓了頓。“他說……'灰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計劃。日本人策反了我們內(nèi)部至少七個人,組成影子網(wǎng)絡(luò),專門傳遞假情報。“
顧慎言看向昏迷的阿四。這個跟了他三年的手下,袖口還沾著十六鋪碼頭的煤灰——三天前,他究竟見了青幫的誰?
“名單上第四個代號。“畫眉突然說,“'寒鴉'……是行動組的陳副官。“
顧慎言猛地抬頭。陳副官——今早還幫他整理了督察長婚禮的安保圖。
“還有更糟的。“畫眉遞過一張燒焦的紙條,上面是阿四潦草的筆跡——
「婚禮是幌子,真正目標(biāo)是戴老板的專列。」
顧慎言的心臟驟然緊縮。戴笠明晚將乘專列抵達(dá)上海,而督察長的婚禮在同一晚舉行——軍統(tǒng)所有高層都會聚集在和平飯店,無人顧及火車站。
他抓起大衣起身,卻在門口被畫眉攔住。
“組長,你現(xiàn)在出去就是送死!整條霞飛路都是日本人的關(guān)卡!“
顧慎言看著她年輕而焦灼的臉,突然問:“名單上還剩兩個代號沒確認(rèn)——'游隼'和'灰影'。“他輕聲說,“你覺得會是誰?“
畫眉的瞳孔微微放大。
下一秒,顧慎言的槍頂住了她的下巴。
“你的槍傷。“他冷冷道,“是南部手槍造成的7.7毫米貫穿傷,但你說襲擊你的是青幫——他們只用毛瑟和左輪。“
畫眉的臉色瞬間慘白。
地下室的煤油燈突然熄滅。在黑暗降臨前的最后一瞬,顧慎言看到手術(shù)臺上的阿四睜開了眼睛——
而他的手里,握著一把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