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她又想起來，這“陶瓷娃娃病”，似乎是一些骨生長病，兒時她在家里的醫術中翻看過。

就是身子雖然與常人無異，但骨質尤其脆弱，很容易骨折。

聽說她從前便骨折過，先皇各種藥品如同流水一般入了她的房里，慢慢滋養，養了兩年才好。

也因此不見陽光，不便活動，養成了整個天下最想要的樣子——嬌俏絕美，小鳥依人。

可惜她當初只是隨意翻了翻那本書，并不知道這病該怎么治療。

“陸哥哥，你來啦。”

端柔長公主看到陸清野來的時候臉上才露出一些笑容，桑蘊梨心中不禁暗嘁，他這樣的惡魔竟也有姑娘對他如此柔順么。

“圣上不是說讓你在尋春齋等著么？深秋這么冷，你怎么出來了。”

端柔臉上瓷娃娃一般的笑容被委屈替代：

“陸哥哥，柔兒已經被困著了一整年了，哪怕是生辰，也不可以轉轉么……何況圣上他……”

尾音還未落下，她的眼淚已經將落未落，陸清野似乎是要掩蓋一些什么一般，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圣上他是心疼你，不必再說。我們走吧。”

端柔放棄一般地閉上眼睛，兩行清淚驀然落下。

陸清野示意身后的官眷跟著去了尋春齋，他則是親手抬著端柔長公主的轎子。

這場景在場的不少人都吃了一驚。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到陸大人如此溫柔地對待旁人。桑蘊梨自然也不例外。

難道陸清野和端柔長公主有什么不一樣的感情么？

可是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打消了。

端柔長公主看他的眼神之中，并沒有男女之愛，更多是兄妹之情。甚至不像兄妹，更多是祈求。

陸清野就更不可能了，他這樣的人，怕是只會喜歡男人。

剛剛落座，桑蘊梨小心地觀察著四周，前面公主席位上已經只剩下端柔長公主了，其他官勛，除了陸國公府，就是太后的弟弟周國公了。

可周國公雖然榮華加身卻定然是并不暢快的，甚至雖然是長輩卻坐在陸清野之后，足以見得對圣上的厭惡，或者是懼怕。

這也是桑蘊梨第一次看到太后。不惑之年卻已然滿頭白發，臉上是強撐著的笑容，細紋之下還能勉強看到年輕時作為官勛女子的美貌。

按照順序簡單含蓄，輪到侯云錚的時候，他快步上前，跪得恭恭敬敬：

“臣參見太后娘娘。”

太后點頭示意，聲音有些倦怠嘶啞：

“聽說你從戰場回來，你爹打了勝仗？果然是我們武安的好男兒。”

侯云錚臉上全是英氣和順服：

“臣自當追隨圣上，還是多虧圣上英明。”

太后聲音頓了頓：

“你身旁兩位都是你侯府的女眷么？”

這話剛說完，太后身旁的容嬤嬤便厲聲道：

“侯府畢竟還是勛貴之家，竟讓個妾入了此等場景，難道是想丟你父親鎮遠侯的人么？”

侯云錚臉色有些難看，洛朝寧也又氣又恨，臉色通紅。

隨即侯云錚鏗鏘有力的聲音便傳入了在場各位的耳中：

“寧兒不是妾，她是臣的平妻，如今懷的是臣的嫡長子。”

聽完這話，在場嘩然一片。

許多達官貴人心中不由得敬佩侯府的血性。

當今圣上不是太后親生，甚至殺了太后的親生兒子，但兩人的關系表面上還是有所維持的。

他敢在太后面前為一個妾撐腰，又豈不算是個好男兒？

許是怕太后面上掛不住，容嬤嬤上前一步：

“什么平妻，不過是市井小民的做派，說白了還是妾，你若是讓她肚子里的孩子做了嫡長子，又把桑夫人置于何地？把武安千年的嫡庶禮教置于何處？”

太后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圣上，眼見著圣上的臉色越來越差，她只好打圓場道：

“好了，難得有個心愛的女人，畢竟是我們武安的功臣，倒是委屈了梨兒，兩個人都沒錯，容蘭，把哀家給梨兒準備的一對玉如意送過去。”

太后沒有叫桑蘊梨桑夫人，而是梨兒，這一聲讓她心里震動。

她知道太后一定對桑家的印象是不差的。

太后和先皇伉儷情深，先皇又那么寵愛祖父，太后絕不會像圣上厭棄桑家一樣。

可沒想到，太后竟這般惦記桑家，整個生辰宴，唯獨桑蘊梨得了這玉如意。

陸清野看到圣上的臉色更差了一些，于是笑著上前打圓場道：

“沒想到臣一直惦記的玉如意竟給了鎮遠侯府的少夫人，太后日后可一定要賠臣一對才好。”

隨即，在大家目瞪口呆的眼神之下，陸清野兩步走到圣上身旁，如此親近的位置自然是不合禮教的。

他順勢跪了下來，笑著看圣上：

“如今是端柔長公主的生辰宴，公主駙馬還沒選，怕是公主殿下日日待在尋春齋，還沒見過幾個男子呢。

“臣府里各式各樣的小生都有，臣斗膽請求他們進獻上來獻舞一曲，給端柔長公主也添添意趣。”

平日圣上喜怒無常，卻慈祥地笑著看陸清野，允準了。

隨即便有一群小生模樣的男子身著裙裝，上前獻舞。

底下許多有血性的大臣氣的低著頭敢怒不敢言，這中有些還是他們從地方進獻的有才之士，卻被陸清野陷害，最后請求圣上賜給他做男倌。

他有龍陽之好的事整個武安都知道，為了得到這些人不知道陷害了多少新晉小官。

桑蘊梨沒注意大臣們的動向和官眷的遮掩臉紅，只是直勾勾盯著這些小生，從舞姿到容貌，再到表情。

這些是被強擄過來做他陸清野一個人男倌的，雖蒙著面，可她看出來了異樣。

他們都各個跳的很好。風吹過面紗露出容貌的時候，臉上也沒有羞愧和不甘。

桑蘊梨摩挲著桌子角和懷里的雕花箱，心中好奇起來。

堂堂大好前程的男兒肯在這里當眾獻舞心甘情愿，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陸清野心思太善良，能力無比強大，救過他們的命，他們無比敬佩信任他。

要不就是，他心思歹毒，用他們最在乎的東西做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