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望請教道長,除了強健身體之外,是否還有其他能溫養神魂的法門?”
孫道人見眼前之人氣質陡然變化,心中驚奇,但卻也只能搖頭道:“常人要此等法門無用,若是修行中人,自有專門壯大神魂的功法,可不曾凝念服炁,又怎學得?”
不修行就無法快速恢復神魂,可若不快速恢復神魂,就會失去修行的機會。
這便走入了死胡同。
可蘇墨心氣已生,聞言也并不沮喪,神色不改道:“那不知縹緲峰入院法試是個什么章程?”
孫道人又道:“鑒考司有法器洞神鑒,每年開院之前,山下孩童都可參加法試,凡能于洞神鑒上留影者,即可上山。”
蘇墨突然長揖一禮:“先前道長有言曰,入了這洞天便是機緣,小子我已入山中,未必無緣!或可試上一試,即便果真無法過鑒考司法試,亦還有旬日時光,請道長傳我養生功,開院之前若有所進益,是否可請鑒考司再予一次機會?”
孫道人呆愣片刻,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意,他先前還困惑眼前少年為何會有如此轉變,現今看來,倒果真是有幾分不凡之處。
不過短短幾息功夫,便能整頓心緒,做出計較,明了自己本心,便是知曉希望渺茫,亦敢盡全力試上一試。
此舉或可謂之倔強,可向道之心,若非行差踏錯,要的不就是這番堅定不移之志?
此番心氣,屬實少見。
若非魂魄受損,此子天賦心性都是不差,或許真是修行的好苗子。
念及至此,他心中也生出幾分期許來:旬日時光不足為道,可眼前少年有如此才情,或真能生出些意想不到的變數來。
“好!”
他突然撫掌大笑,引得大殿之中其余人紛紛側目,卻也不甚在意,只道:“你之心氣倒是不差,有此之志,焉有不成人之美之理?你且安心,我自與鑒考司分說,旬日之后,再看你上縹緲峰學法!”
說罷便領著蘇墨大步走出大殿。
長案之后,先前查閱案牘的那位年輕道人撓了撓腦勺,他在一旁倒是將來龍去脈聽了個明白,眼見得兩人離去,不由自語道:“嘿,倒是個好小子!今年縹緲峰上說不得有熱鬧可看!”
……
出了大殿之后,孫道人再次祭出青云,二人騰空而起,往下方星羅群峰而去。
祥云之上疾風拂面,孫道人突然開口道:“先前還未介紹,貧道名叫‘平之’,我玄清府不重輩分,也非人人都用道號,你尚未入門,見著山中修士可稱一聲‘道長’,入了外院之后,見人可稱‘學師’,等往后進了內門,喚一聲‘道兄’,年長的則叫‘道爺’,多半亦無錯,若關系親近,互稱師兄師弟,隨意便可。”
言談之間,竟是默認蘇墨他日能入門下。
蘇墨聞言亦是點頭應下,無半點扭捏之意。
不消片刻,青云飛入群峰之間,破開云霧,抵近一座煙霞朦朧的青峰。
孫平之指著下方道:“好叫你知曉,此峰便是縹緲峰,峰頂有遴玉院,每年入院學法者約莫一兩千人,可百日之后,僅有約三成能留在外院,按理來說,凡是入了遴玉院的,皆是神魂俱足,卻為何僅有三成留下?這便是雜念過多,心思不純,無法凝念之故!”
蘇墨聞言望去,就見山上青松怪柏之間,隱約還有無數屋舍院落,鱗次櫛比不知凡幾,不說一兩千人,便是住上四五千亦是綽綽有余。
孫平之又指向東邊相鄰一座山峰:“那邊是青云峰,有蒼松院、翠竹院和青蕪院三座外院,外院弟子若三年之內無法筑基,依舊會被送下山去!”
他說著看向蘇墨,臉色嚴肅:“你可知外院之中能筑基者,占了幾成?”
說罷不等蘇墨回答,便豎起一根手指:“僅有一成!
“心思不夠澄澈,便是凝了念,亦是念頭紛雜,神念一雜,服的炁便雜了,長年累月,三載不成,便終生筑基無望!
“可筑基又算得什么?不過是入門中的入門,唯有筑了基,才得存下元精,方可煉精化炁,而煉炁之境方為修行之始,又有不知多少人止步這區區一境修為!
“便拿我來說,當年亦是八日便凝念服炁,名登遴玉院一甲榜,入青云峰蒼松院,可第一年筑基不成,落至翠竹院,至第二年底才堪堪筑基,這才入了內門云闕院,至今已是第十個年頭了,依舊不知何時才能開宮辟府,破入二境!”
孫平之雙眼盯著蘇墨,目光炯炯有神:“你將滿十五,若論心思澄澈,不過堪堪墊底,已是落了下乘,更加之神魂受損,便是能否凝念都猶未可知,往后修行更是不知多少艱難險阻,若強求之,不過蹉跎歲月,即便如此,亦不悔也?”
亂風吹得蘇墨發絲飛揚,高空之上,他深吸一口身周云氣,只覺神清氣爽,不禁面色悠然,豪氣自生:“即便萬般艱難,千般險阻,我心向之,何謂蹉跎?不怕道長見笑,或許小子我便是那百萬、千萬里也無一之輩呢?”
孫平之聞言朗聲大笑,連道三聲“好”,隨即便按下云頭,落入縹緲峰山腰處一座小院之中。
收起青云,他半點不提方才所言,又指著院落介紹起來:“遴玉院要旬日之后才開院,山下學生都還未送來,故此山上空了些,等過幾日就熱鬧了,你且先在此住下。”
他帶著蘇墨來到東邊一間屋子前,又道:“此院中西邊和南邊屋子都有人住,乃是山中金丹以上境界的道爺外出行走,見著好苗子,收做記名弟子帶回來的。”
蘇墨這才知道,即便是天分再高,以至于被哪位仙長看重,亦是要參加法試,入外門修行,直到筑基之后才有資格被收做真傳弟子,并無什么特殊優待。
“你且安心住下,屋中一應起居之物都有,我先回院中,尋鑒考司的人定下法試時日,稍晚些時候告知你,再傳你養身功法。”
孫平之說著正要離去,突然一拍腦門,又道:“你的玉牌還需交還院中,山下之人進出洞天,只是借用此物,不得自行持有。”
蘇墨有些遲疑,他雖然明白對方所言沒錯,可這玉牌乃是母親遺物,自己戴了多年,就此交出總歸不舍。
見此模樣,孫平之坦然一笑:“無妨,玉牌乃是山中信物,門下弟子人手一枚,我與院中說明,等你百日服炁之后留在外院,再將這一枚交還與你。”
蘇墨這才點頭將玉牌交出,同時心中暗下決心:哪怕是為了母親留下的玉牌,自己也非得留在山上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