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宜人,暖風拂柳。
路邊車馬稍歇,就地生火煮了些茶水。
蘇墨有些吃力的爬下馬車,看到人高馬大的何振川正沖自己招手,于是深一腳淺一腳向那邊走去。
經過這兩三日的休養,他身體倒是恢復的極快,已經能勉強自主活動了,只是頭腦中的抽痛卻依舊持續不斷,幾乎無法入睡,思緒也常常犯迷糊,反應更是要慢上幾拍。
因此這段時間里,他以靜養為主,與人交流時候較少,只不過大致了解了一些情況。
通過幾人的告知,他才知道自己隨身的玉牌竟是一處仙境洞天的信物。
那晚在山洞之中,蘇墨陰差陽錯激活了玉牌,剛好何振川等人路過,收到玉牌傳信,以為是山中出來的其他人遇事求援,這才進入密林之中搜尋。
幾人在找到蘇墨之后,又遇見天師道門人搜山,感覺事有蹊蹺,于是借口瞞了下來,暗地里帶人離去。
知曉事情原委之后,蘇墨對幾人一直心存感激,若非他們,自己恐怕真就兇多吉少了。
接過塌鼻梁小哥遞過來的茶水,蘇墨道了聲多謝,就地坐下與大伙兒一起曬起了太陽。
他知道自己魂魄受損,恢復起來怕是不易,只覺多曬曬太陽,吸收些陽氣,應該會有些好處。
“蘇小哥,你未曾凝煉過神念,就能啟用山門玉牌,真是了不得,只怕真有天分,將來能入仙門修行呢!”
塌鼻梁大眼睛的小伙子叫陸阿方,年齡二十多,話很密,性格十分開朗。
蘇墨心理年齡比對方大一些,加之身體狀況緣故,反而顯得沉穩。
聽了這話后,他有些好奇,反問道:“此物不是人人都能用的?”
既然是信物,難不成還有使用門檻?
陸阿方搖搖頭,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除何振川外的其他人:“我們幾個當年也是去過仙門外院學法的,可惜凝煉不出神念,無法服炁,百日之后就下山了,所以我們這次出山,只有何大叔持有玉牌。”
蘇墨雙眼一亮,看向另一邊的高大身影:“何叔是仙門中人?”
奇了怪了,這昂藏的糙臉大漢怎么看都跟飄渺出塵的修仙之人大相徑庭。
何振川爽朗一笑,搖頭道:“玄清仙府梁仙師外出行走,見小女根骨清奇,起了愛才之心,何某本就閑散漢子,父憑女貴,這才有幸入了玉瓊仙境。”
說著他臉上露出一絲惋惜:“仙師倒也說過何某天賦不錯,只可惜年歲已高,又世俗沾染過重,思念不純,已錯過修行機緣,只傳了一門凝煉神念的法門,修行至今倒也能服炁,卻始終無法入門,不過是強身健體,延年益壽而已。”
“何叔的女兒可是有大出息的!”
陸阿方湊上前來開口,臉上帶著艷羨:“人家去年就已筑基,入仙門跟隨仙師煉炁去了!”
說罷話鋒一轉,又對著蘇墨道:“蘇小哥,等過兩日回了山中,你也去縹緲峰上試一試,說不定也有服炁筑基的天分呢!”
他話不過兩三句,就每每勸蘇墨上山修行,頗有種自己雖然無法修煉,但一定要見證他人成仙的執著感。
可蘇墨卻只是笑而不語。
修仙么?
想自然是想的。
大小伙子誰不想修仙呢?
而且小玉牌分明是自己母親遺物,卻與這個世界有如此聯系,其中緣由他怎么也想不通,無論如何都是要去探究一二的。
可穿越至此不過幾日,又經歷生死,自己魂魄受到的損傷至今都不知道能否恢復,什么玉瓊洞天、玄清仙府,好似一戳就破的夢幻泡影般。
除非真能親眼所見,否則總感覺有些虛幻,生怕自己有了那等憧憬,最后發現不過是一場空。
抬手按了按抽痛的太陽穴,蘇墨又看向何振川:“何叔,那洞天中還有凡人?你們出山又是為了何事?”
修行者外出歷練倒是常有,可凡人入了仙境,不好好享福,竟還要往外跑,這又是為何?
何振川聞言失笑搖頭:“蘇小兄弟沒入過山,有此疑問倒也屬正常,何某當年亦是如此。”
說著,他又詳細解釋起來:“玉瓊洞天有凡人十數萬之多,雖亦可稱世外桃源,但也并非封閉,與山外時有往來,我等此次出山,便是為了送糧。”
“送糧?”
蘇墨不由一愣。
“嗯。”何振川點點頭,“洞天之中常年風調雨順,靈氣充足,土地肥沃,便就稻谷來說,一畝地產糧足有兩三千斤,比之外界要翻上幾番,倘若勤快些,請仙府弟子施法催生,一年更可收四五茬,年產一兩萬斤亦不算奇!”
這么多?
即便是作為一個現代人,蘇墨聽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產量比之雜交水稻都要高的多,更何況是這技術落后的古代世界?
看到蘇墨臉上的訝異之色,何振川不由露出些自豪來:“此等良田,在我玉瓊仙境足有數十萬畝之多,不僅養活山中十數萬人綽綽有余,絕大部分都要送往山外。”
一口喝干杯中茶水,他又道:“某聽聞仙府中修士曾提及,這天下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雖然大小各有不同,但每年送出的糧食,占了外界產量的一半不止!
“若非如此,又哪兒來的這盛世太平,百姓安康?要是遇上災情,就連朝廷都盼著幾大仙府的糧草賑災。”
蘇墨聽后咋舌不已,萬萬沒想到,這個世界的修仙界生產力竟如此驚人。
只不過原主的記憶之中卻并沒有此等內容,看來外界雖然多有修仙求道的傳聞,但具體事跡卻依舊不為常人所知。
玉瓊仙境……
他心中對這所謂仙家洞天的期盼不由又多了幾分。
……
又是兩日過后,一行人入了揚州,又至臨安郡下余杭縣,在城外一座道觀落了腳。
入云觀。
觀中香客倒也不少,見幾位外地行商過來,也不敬香拜神,反倒有一位法師匆匆迎來,引了一路穿過主殿,直往后院行去,不由紛紛側目。
蘇墨跟在幾人后方,他身子已然基本康復,唯有腦中刺痛依舊不消,精神萎靡,魂魄似乎沒有半點恢復的跡象。
此刻他心中亦是有不少疑問,但也明白不是當著外人面交談的時機,于是閉嘴不言。
等行至后院寂靜之處,再轉頭一看,卻發覺先前引路那位道長已不知何時沒了人影。
跟著何振川轉過一角,見到面前竟又出現一座大殿。
推開殿門,步入其中,內里卻是不見任何布置擺設。
只有大殿四周墻壁之上,繪滿五彩祥云、各色霞光,身居于此,恍惚間宛若馮虛御風,置身高空云層之上。
轉身關上殿門,何振川摸出自己腰間那枚玉牌,置于面前,凝神靜氣。
見眾人都是屏息凝神,蘇墨也不敢多話,這幾日他倒也琢磨過自己那枚玉牌,可卻再也無法似那晚一般將之催發,后來想了想,覺得許是因為自己傷了魂魄,精神不濟之故,于是也只得作罷。
幾息之后,就見何振川手中玉牌發出瑩瑩青光,又過片刻,驟然間大放光明,照徹整間大殿!
只見周邊墻壁之上的云霧宛若真實一般,竟然就此流淌翻涌起來。
只一個恍惚之后,等再回過神來,蘇墨卻見身周已是無邊無際的茫茫云海,腳下虛浮不受力,不禁滿臉愕然,轉頭四顧,又哪里還有什么道觀大殿的影子?
“這入云觀是洞天與外界的一處入口,蘇小兄弟勿要驚慌,也莫亂動,稍等片刻即可。”
寬厚的聲音傳來,身邊眾人倒是都還在,個個面色如常,不見半點驚奇。
倒是我孤陋寡聞了……
蘇墨心下稍寬。
念頭剛起,他就覺自己身形猛然下墜,破入下方云霧之中。
不過好在沒有失重之感,他驚了一下之后,立刻平復下來。
等穿透云海,卻見下方是一片連綿不絕的崇山峻嶺,其間霞光陣陣,不時有虹芒閃過,帶起道道流光溢彩。
而在群山之間,還有仙鶴騰飛、靈獸長鳴,高峰之上又有無數瓊樓玉宇、宮闕洞府,在萬丈高空之上以白玉廊橋勾連,細細看去,其上似乎還有人群往來,熱鬧非凡。
好一處世外仙境,盡顯飄渺出塵意!
蘇墨不由看的癡了。
原來這就是玉瓊仙境,世外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