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牌是蘇墨母親的遺物。
他小時候就聽母親講過,她原本是孤兒,后來被好心人收養長大,之前的事情已經記不得了,只知道這塊小玉牌是自己從小隨身的。
后來母親病逝,小玉牌就一直由蘇墨隨身戴著。
只是這東西從來沒有展現過任何特殊之處,卻為什么能跟著自己一起穿越,而且還在剛剛救了自己一命?
他看向手中玉牌,不自主的就開始回憶之前那種奇特感受。
似乎心有所感,就在他剛剛集中精神的瞬間,玉牌上驟然大放光明,隱約有三個小字在其中一閃而逝:
“玉瓊山”
頭腦中猛然一陣刺痛,蘇墨只覺自己剛剛恢復少許的精神再次變得空虛,同時鼻孔里微微瘙癢,竟是兩道濃稠的鼻血正在滴落下來。
不行,不能再嘗試了……
玉牌確實有神異之處,但溝通太過耗費精神,我的狀態太差,再有損耗說不定當場就要死了……
精神的衰竭令他頭腦開始眩暈起來,意識也漸漸開始變得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之后,蘇墨在一陣鳥鳴聲中漸漸蘇醒。
石洞中的火把已盡數燃盡,但四周卻并不完全陷入黑暗,有朦朧微光從洞外照射進來。
已經快過凌晨了。
憑借經驗判斷出時辰后,蘇墨突然心中一驚:壞了!
等到凌晨一過,日出東方、雄雞啼鳴之后,便是陰去陽生之時,儀式就算正式完成。
到時候舉行儀式的巫師和原主那位繼母就會返回檢查現場,確認移魂奪舍成功之后,便將取走原主肉身!
因著原主生來癡傻,故而在這移魂之事上,那位繼母根本就不曾對其回避,竟是堂而皇之當面謀劃取人性命之事。
可雖然原主理解不了,但相關記憶最終還是被保留了下來,令蘇墨能夠知曉事情的原委。
絕不能落到那些人手里!
他知道自己的狀態是一定瞞不過去的,要是被發現,那后果恐怕比死還可怕——
撕裂魂魄的痛苦他已經嘗試過一次了,并不想第二次體驗。
得跑!
仔細收好小玉牌,心中默默記下“玉瓊山”三個字,他用力撐著石柱站起身,雖然經過了短暫的休息,但蘇墨并未感覺自己的狀態恢復了多少。
畢竟是魂魄上的損傷,恐怕恢復起來是難上加難,他如今即便是挪動手腳、移動身體都是艱難萬分。
來源于精神上的抽痛還在持續,腦海里始終伴隨著揮之不去的眩暈之感。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奮力挪動雙腿,強撐著走出石洞。
外面是一片茂密的原始叢林,位于山腳之處,頂上天光灑落,已經有了朦朦光亮。
要抓緊時間,否則自己跑不了多遠的!
這里地處南疆邊沿,走不了多遠就能出山林。
搜尋著腦海中的記憶,蘇墨知道原主來時并未經歷過多的跋涉,于是本能的就往記憶中的原路走去。
不對!
腳步剛剛抬起,他立刻就意識到了不妥:
若是按原路返回,那自己豈不是有可能正好撞上前來的巫師與那位繼母?
不行,得繞路!
換了一個方向之后,他咬牙開始前行。
重山密林之中,多的是荊棘藤蔓、毒蟲毒草,更有可能遇上兇獸、毒蛇……
即便是對于一個健康的正常人,這都無一不是致命之物。
更何況是蘇墨如今這副風中殘燭、虛弱至極的狀態。
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走在密林之中,每前進一小段,他就要原地喘息許久,腳步雖踉蹌,卻不敢攙扶周圍的巨木,生怕被不知名毒蟲蟄咬,命喪當場。
腳步越來越沉重,呼吸也好像越來越艱難,蘇墨只覺得自己虛汗如水流般滴下,口中卻是干渴無比,雙唇因缺水而干裂,一會兒身上冰寒刺骨,一會兒卻又燙如火燒……
終于……不行了……
眼前的天地劇烈旋轉起來,蘇墨隱隱明白自己死期已至,全身上下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終于重重的摔倒在腐葉泥土之中。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重重密林,終于落在了這片腐臭的土地之上,遙遠的山外似乎傳來雄雞啼鳴……
……
山林小道,幾人行色匆匆。
隊伍中間是個衣著華貴的美婦,婦人鳳目狹長,眉骨如刻,一雙嘴唇生的極薄。
在這與自己身份格格不入的泥濘山道之上,貴婦人絲毫不在意身上華服被荊棘劃破,泥土濺污,只是臉上顯出一絲期盼焦急之色。
貴婦前方是幾名巫祝,穿著由獸皮和不知名草木編織而成的服飾,手持可怖白骨雕刻而成的器物,口中念著古怪咒文,在首領的帶領下當先開路。
而在貴婦的身旁,則還跟著兩人,此二者頭戴青布圓帽,身穿交領短褐,腰系陰陽魚扣,看模樣不過十六七歲,卻是兩位道童。
其中一人望了眼領頭的巫祝,目光之中透露出一絲鄙夷,隨后又回過頭來,看到身邊貴婦臉上神色,態度恭敬的寬慰道:“郡主勿憂,世子乃有福之人,必可逢兇化吉,祭酒大人已上請授箓院,此事過后,便請世子入我道門,得授‘正一童子將軍箓’,從此神將護身,可保一世平安。”
貴婦聞言,臉上神情稍寬,但依舊緊抿薄唇,不發一言,只是略微點了點頭。
行不多時,幾人來到一處山腳石洞之前,巫祝引燃火把照明,當先而入。
石洞之中尸腐臭不可聞。
眾人抬眼看去,卻見那白骨招魂鈴散落一地,已被摔做粉碎。
一側石臺上空空蕩蕩,僅余一灘干涸血跡。
而另一側石臺之上,則是一具腐爛尸骸。
七七四十九日已過,魂魄離去,尸身自腐。
法敗矣。
“我兒!”
一聲悲鳴,始安郡主刻薄的臉上顯出悲痛之色,不顧洞中臟污,撲身上前。
兩位道童提袖掩住口鼻,依舊止不住的干嘔。
末了才有一人緩了過來,上前一把扯住巫祝首領,喝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幾名巫祝亦是神色慌亂,訥訥不敢言。
另一名道童見狀,語帶威脅道:“這是定遠伯爵世子,若此事因你等而敗,我天師道自有天兵入山,剿滅你族!”
巫祝首領聞言大駭,慌忙求饒。
“咦?”
一位巫祝眼尖,率先看見石臺上的蟲尸。
“是噬魂蠱蟲,那肉殼自行摘了蟲子逃跑了?”
道童聞言臉色微變,搖頭道:“一個傻子而已,哪里來的這等本事?”
“難不成是移魂成功,世子提前蘇醒,自行離開了?”
幾人面面相覷。
“搜山!便是將這十萬大山翻過來,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一個聲音冷冷傳來。
邊上始安郡主已收起悲情,面如凝霜,眼中透出兩道令人生寒的戾色。
……
密林之中,幾位行商打扮的面帶疑慮,四處搜尋。
寒芒閃過,一名行商漢子收起匕首,撇了眼被挑成兩截的毒蛇。
“這地方好生駭人!”
說著他看了一眼前方背影:“找了半日也無結果,會不會弄錯了?”
“是啊,”邊上又有人接話,“近一個月來,除了我們也未曾聽聞還有他人出山,就算真有人來,又怎會無故鉆到這林子里?”
最前方那人生得虎背熊腰,聞言轉頭道:“若真是無故,又怎會傳信?既然是山門玉牌生感,那定是我山中人無疑了。”
他話音剛落,腳下被不知何物一絆,頓時一個趔趄。
待站穩之后,低頭看去。
卻見枯枝爛葉之中倒著一位少年,滿身泥污,面色慘白,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