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埗的晨霧還未散盡,七輛采訪車已經將星記涼茶鋪圍成孤島,林晚星掀開沾著露水的藍布門簾時,鎂光燈驟然炸響,她下意識捂住右眼,那個動作像極了十八年前蜷縮在神龕下的女童,當年她的異色瞳總被同齡孩子嘲笑,現在卻成了媒體獵奇的焦點。
“林小姐!說說你攀附沈公子的細節吧!“記者的話筒幾乎戳到她鎖骨,玉佩在混亂中從衣領滑出,快門聲里,她看見《東方周刊》頭版赫然印著自己與沈敘白在珠寶展相擁的照片——那是酒會迷情夜被刻意截取的畫面,沈敘白替她披外套的動作被定格成曖昧的借位,照片旁的標題刺眼奪目:《寒門女攀高枝,豪門秘戀大起底》。
銅壺在灶上發出尖銳嘯叫,沸騰的二十四味涼茶苦香裹著童年記憶涌來,十二歲的沈敘白將玉佩塞進她掌心時,銅壺也是這樣嘶鳴,那是個暴雨傾盆的午后,小敘白渾身濕透跑進涼茶鋪,說在天后廟撿到塊玉佩,看她喜歡就送給了她,那時的他還沒繼承家業,只是個常來喝涼茶的鄰家男孩。
林晚星突然抓住滾燙的壺柄,深褐藥汁潑在青石板上騰起白煙,人群尖叫著后退,“要飲涼茶就進來,不飲就滾。“她甩上門簾,指甲掐進掌心舊疤,那是兒時被涼茶燙傷留下的印記,如今又隱隱作痛,檀木匣里母親的咳血手帕硌著膝蓋,玻璃柜中七十二個青花瓷藥罐在震顫,陳皮與金銀花的香氣里混進了血腥味。
中環金鐘大廈頂層,許曼妮的紅色甲油劃過平板電腦,監控畫面里,林晚星撕碎報紙的紙屑像雪片落在褪色紅繩編織的玉佩上,“再加三百萬買熱搜。“她對著手機輕笑,鉆石腕表折射的冷光掃過茶幾——那里擺著從黑市買來的林母病歷,泛黃的“先天性心臟畸形“診斷書正在等待最佳出場時機,她知道,只要放出這份病歷,就能徹底的毀掉林晚星。
傍晚的鴨寮街飄起細雨,涼茶鋪的霓虹招牌在雨幕中明明滅滅,林晚星蹲在柜臺后修補著被踩碎的瓷碗,忽然聽見卷簾門被重物撞擊的悶響。“私生女滾出深水埗!“油漆桶砸在“星記“的“星“字上,猩紅液體順著“星”字旁往下淌,像極了母親咳在梔子花上的血,那些被煽動的民眾,就像當年嘲笑她異色瞳的孩子,只是這次更殘忍。
陳阿燦就是在這時踹開混混的,他染血的球鞋碾過潑漆刷子,改裝摩托車的轟鳴驚飛了電線上的麻雀,“星姐不怕。”他把胸針塞回她手里,金屬蝴蝶翅膀劃過她虎口的燙傷——那枚從二手店淘來的維多利亞時期古董,此刻沾著新鮮的血跡,阿燦總是這樣,默默守護在她身邊,像守護著深水埗最后的溫暖。
午夜急診室的熒光下,林晚星用紫草膏給陳阿燦涂傷口,青年混著煙草味的氣息噴在她耳后:“沈敘白剛派人來過鴨寮街,說要接你去淺水灣。“她手一抖,藥膏抹偏在刺青邊緣,麒麟的眼睛被遮住半邊,阿燦的刺青是只威風凜凜的麒麟,他說要守護這片生他養他的土地。
玉佩突然在此時泛起冷光,她想起今晨撕碎的報紙里,有篇邊角新聞提到沈氏集團正在收購天后廟地塊,香灰揚起的記憶碎片中,1997年的沈敘白除了玉佩,似乎還往神龕里塞了張折疊的圖紙,那圖紙上密密麻麻的線條,會不會就是如今深水埗的改造計劃?
急診室大門突然被推開,穿定制西裝的保鏢魚貫而入,沈敘白的氣息裹挾著海風闖進來,他指尖還帶著擊劍室金屬欄桿的涼意,卻在觸到她手腕時燒成熔巖:“跟我走,那些報道我會...“
沒等沈敘白說完,林晚星打斷道“沈公子是要給我名分?還是再找間金屋?“林晚星甩開他的手,玉佩撞在輸液架上錚然作響。
她想起這些天受到的屈辱,想起被潑漆的涼茶鋪,想起母親臨終前的囑咐,陳阿燦的拳頭就是在這時揮過來的,兩個男人的血滴在她褪色的牛仔裙上,暈染出深淺不一的藍。
看著眼前對峙的兩人,林晚星突然意識到,這場風波遠不止是一段禁忌之戀那么簡單,玉佩的秘密、天后廟的圖紙、沈氏集團的收購計劃,還有母親的病歷,這些看似無關的線索,正在編織成一張巨大的網。
而她,就是這張網的中心。
當沈敘白與陳阿燦的爭斗聲漸漸平息,林晚星握緊了手中的玉佩,冰冷的玉質傳來絲絲涼意,卻讓她的頭腦愈發清醒,她知道,是時候揭開所有的真相了,為了自己,為了母親,也為了這片即將被資本吞噬的土地。
夜色漸深,急診室的燈光依舊慘白,林晚星望著窗外的雨幕,心中默默盤算著下一步該怎么走,玉佩在她掌心微微發燙,仿佛在回應她的決心。
這場關于愛情、身份與土地的戰爭,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