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鄉間小路,像蛇一樣歪歪扭扭,繞過過于陡峭的山坡,避開田野和牧場,還被一條有兩根軌道的鐵路截斷。陽光透過小路兩側樹枝的縫隙,在腳邊形成一片片光斑,偶爾有微風吹過,光斑便在地上搖曳起來。比起山腰上挺拔的松樹,山谷中的樹更矮也更彎曲。
尚貝里的夏日溫度本就不高,山谷內又多風,也許這令古城少了些夏季該有的激情,但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地中海沿岸的火熱。
在步行回到葛勒爾家族宅邸的路上,夏爾問皮埃爾,“我能夠使用更強大的法術嗎?”當他長時間地使用懸浮法術托舉山羊后,那種不適感逐漸消失,“能震天動地、一人成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的那種。”
皮埃爾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調侃的意味回應,“你才開始學習第二天,就認為我教你的法術太簡單了?”
夏爾抬起右手,擦了擦耳后不斷流下的汗珠,問,“顯得我太自大了?”
“我也不能在這方面譴責你什么,因為你確實有自大的資本。”皮埃爾對山羊施放懸浮法術,讓夏爾能休息會兒,“你會說拉丁語嗎?”
“會讀,但并不清楚許多單詞的意思,我很久以前跟著附近修道院的牧師學過一段時間。”
“法術和咒術其實并不存在本質區別,說法上的不同只是為了區分使用環境。法術便是我這兩天所教你的,它更簡單,門檻也低。而咒術就不一樣了,不僅需要用到咒語,還需要匯聚能量。而一名巫師的天賦越高,匯聚的能量就越多,咒術的威力也就更強大。如果你認為天賦高的巫師同天賦低的巫師在法術效果上的差別已經夠明顯的時候,在咒術上的差距只會更甚。”
夏爾點了點頭,表示了解,“咒術和拉丁語有什么聯系?”
“記錄在冊的咒語絕大部分需要使用拉丁語讀出來,還有些咒語則是由布列塔尼語、高盧語、古希臘語、中古法語和中古奧克西坦語構成的,各個國家都有屬于自己獨特文化背景的獨特咒語。咒語不能準確說出就無法起效,天賦不行威力也不夠。”皮埃爾繼續向夏爾解釋道,“記得我之前同你說起的艾蒂安·葛勒爾嗎?就是擔任波旁王的首席魔法顧問的那一位。傳說他曾經就用一道咒術,將一座完全由狼人組成的村莊焚毀。”
根據夏爾對艾蒂安·葛勒爾一部分靈魂的了解,身處高位卻平靜和藹的人,的確能毫無負擔地為了大局毫無愧疚感地犧牲少部分人,“咒語的組成很復雜嗎?”
“比較復雜,通常一道咒語有三段,每段十五個單詞左右。咒術適用的場景很少,我為異常事務調查委員會工作好幾年了,上次使用咒術還是在學校練習的時候。”
夏爾和皮埃爾并肩走在鄉間小路上,一頭不大的長角山羊懸空漂浮在他們身前。周圍的村民們或是放下了手中的農具,或是停下了趕路的腳步,難說他們究竟是害怕還是好奇。
夏爾推開宅邸最外層的鐵門,然后給皮埃爾和山羊讓出一條路來。然后摘下獵槍,遞給一名熟悉的仆人,讓他幫忙養護。
“一槍穿心而過,給了它個痛快。”仆人們準備將獵到的山羊搬進廚房時,夏爾補充道,“血已經放過了,它倒下后我就劃開了它的頸動脈。”捕獵后需要盡可能地將獵物體內的血液放干,不僅能提升口感,還能減少野味本身的腥氣。
“還真是只不錯的羊,瞧它那健碩的后腿。”順著仆人們討論的聲音前來的廚師看著眼前的山羊,又問夏爾,“少爺,您對如何將它端上餐桌有要求嗎?”
“按著你的安排來,我只是碰巧遇到了它,并不是想加道菜。本想放它一條生路的,結果它不僅不逃跑,還攔住了我們上山的路。”
“哈哈哈,算它倒霉。”胖廚師大笑著離去,這幾天里皮埃爾不止一次開玩笑,說廚師時因為在廚房里偷吃才變胖的蹩腳瞎話。不過事實往往同笑話相差不大,有時去廚房時的確看到廚師在準備烹飪時滿嘴是油。
“你是誰?”皮埃爾在夏爾身后發問,見身邊其他人并沒有同樣的疑問,皮埃爾警惕的語氣稍稍緩和,“我好像沒有見過你。”
夏爾還沒來得及轉身,就發覺兩只胳膊環抱著自己的胸膛,隨即后背和腰部感覺壓力倍增。
一呼一吸之間有股淡淡的橙香,這是那么的熟悉。
“你要知道。”夏爾緩緩說道,“從背后襲擊一名軍人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他猛然晃動身體,假意要將跳上自己后背之人甩落,然后用雙手護住,沒讓她摔在地上。
她比夏爾上次見到她的時候長高了不少。
比夏爾小幾個月的姑娘將淡棕色的長發隨意扎起,部分自然散落,第一眼看上去有些凌亂,但卻打理得很細心,同她的隨性莫名契合。光滑細膩的臉頰輕泛紅暈,棕色的睫毛纖細又筆直,即便在眉梢的拐角也保持著整齊,齊眉下的明亮雙目興奮之余又帶著些疲憊。小巧鼻梁有著挺拔的優美線條,與她微微抿起的薄唇相得益彰。
上身穿著線頭頗密的黑色針織毛衣,下身的馬褲和靴子稍稍染上了些泥漬,一看就知道是騎著馬趕來的。無論是從性格還是穿著上,眼前這個女孩并不太符合這附近有著濃厚宗教色彩的保守價值觀,但這也是夏爾最欣賞她的一點。
夏爾在她站穩后松開雙手。
“索萊娜,這是我從巴黎來的朋友,皮埃爾·密特朗。”夏爾用食指的關節輕輕在女孩的鼻頭刮了一下,“皮埃爾,這位索萊娜小姐是格雷戈里老管家的孫女,我們一起長大的。”
“小姐,很高興認識你。”皮埃爾微笑著微微俯首,在他看來眼前這女孩的外貌與老管家并沒有太多相似之處。
“請不要稱呼我為小姐,索萊娜就足夠了。”索萊娜沖夏爾眨眨眼睛,“可別忘了你答應我的故事。”隨后她邁著輕快的步伐消失在花園中的一叢灌木后。
“夏爾·葛勒爾,你小子不老實啊。”皮埃爾用力拍了一下夏爾肩膀,“我們才到尚貝里那天,你不是說你沒有心上人嗎?”
“我們只是一起長大的,僅此而已。”
“既然你這么說,我要邀請她與我約會,你不會介意吧?”
“哦,該死的,密特朗,我要向巴贊副執行官投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