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夜風裹挾著細雪,將尚書房的燭火吹得明明滅滅。柳嫣握著狼毫的手突然頓住,窗外傳來“嗖”的破空聲。一支羽箭穿透雕花窗欞,箭頭牢牢釘入檀木案幾,尾羽還在微微震顫。她凝視著裹在箭桿上的素綢,血色字跡在昏黃燭火下泛著詭異的光——“楚逸有難,速至城西亂葬崗”。墨跡暈染開來,顯然是剛剛寫就,空氣中甚至還殘留著血腥味。
柳嫣猛地起身,錦緞官服掃落案上奏折。貼身侍衛阿滿破門而入時,正見她將素綢塞進袖中,蒼白的臉色與往日朝堂上從容批奏的女官判若兩人。“備馬!”她的聲音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指尖深深掐進掌心才勉強穩住身形。
城西亂葬崗彌漫著腐尸的惡臭,枯骨間游蕩的磷火如鬼眼閃爍。柳嫣握緊腰間軟劍,踩著滿地碎石向前疾行。突然,一聲熟悉的悶哼傳來,她抬頭望去,月光下,楚逸正被七八個黑衣蒙面人逼至斷崖邊。他玄色勁裝沾滿泥漿與血漬,左肩上的傷口不斷滲血,卻仍將破碎的虎符死死護在懷中,長劍劃出的寒光依舊凌厲。
“住手!”柳嫣的厲喝驚飛了盤旋的烏鴉。阿滿帶領的侍衛隊瞬間呈扇形包抄,刀劍相撞聲在死寂的亂葬崗炸響。混戰中,柳嫣瞥見一名蒙面人腰間晃動的羊脂玉佩——螭龍銜珠紋,正是靖王府親衛的專屬佩飾。這個發現讓她的心沉入冰窖,手中軟劍不覺加重了力道。
當最后一名殺手墜崖時,楚逸終于支撐不住單膝跪地。柳嫣沖過去扶住他,裙擺被雪水與血水浸透。“為何...會是靖王的人?”她顫抖著撕開內襯為他包扎,發間珠釵散落一地。楚逸咳出一口血,從染血的衣襟里掏出半枚虎符,缺口處還凝結著暗紅血痂:“前日在城郊破廟...發現先帝遺詔...靖王根本不是皇族血脈,他...”
寒意順著柳嫣的脊背竄上頭頂。她突然想起靖王登基那日,父親望著金鑾殿時,眼中轉瞬即逝的痛苦與隱忍;想起無數個深夜,書房里傳來的壓抑爭執聲。原來早在那場看似風光的新皇登基大典背后,父親就已深陷困局。
是夜,柳嫣避開巡夜侍衛,翻墻潛入丞相府。書房的燭火在寒風中搖曳,父親白發蒼蒼的身影倒映在窗紙上,恍若一尊凝固的石像。她推門而入,卻見父親對著先帝畫像長跪不起,案頭擺著半枚完整的虎符,與楚逸那半嚴絲合縫。
“父親...”柳嫣的聲音哽咽。柳父緩緩回頭,老淚縱橫:“嫣兒,當年先帝臨終托孤,讓我輔佐幼子登基。可靖王暗中豢養死士,把持軍權...為父只能假意歸附,等待時機。”他顫抖著指向畫像后的暗格,里面藏著一卷泛黃的帛書,記載著先帝幼子流落南疆的隱秘往事。
與此同時,宮中傳來消息,靖王以“私通亂黨”為由,要緝拿柳氏滿門。柳嫣與父親連夜收拾細軟,帶著心腹從密道出城。南疆的風沙卷著駝鈴聲撲面而來時,柳嫣終于在一座邊陲小鎮見到了先帝遺孤。那青年身著粗布短打,劍眉星目間卻有先帝七分神韻,腰間還系著褪色的皇家玉玨。
“柳姑娘,”青年撫摸著虎符,眼中燃起希望,“煩請你回朝聯絡忠臣,我隨后便率南疆守軍奪回皇位。”柳嫣鄭重行禮,轉身時卻在街角撞見了風塵仆仆的蘇晚。女醫官臉色慘白,一把將她拽進巷口:“靖王的密探已得知你們的計劃,追兵就在后面!”
話音未落,馬蹄聲由遠及近。柳嫣抽出軟劍,望著客棧外漸漸圍攏的黑衣人影,忽然想起初入朝堂時,楚逸曾說“愿與你共護這萬里山河”。此刻劍鋒映出她決絕的眼神——無論前路多少腥風血雨,她都要為這個承諾,為天下正道,拼盡最后一絲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