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救援隊基地又恢復了往日的忙碌。
關于【中級聲波模擬套件】藍圖的事情,兩人暫時沒有頭緒,只能先放一放。
上次王勇所在工地的塌方事故影響很大,整個項目都被叫停整改,短期內是不會復工了。
不過,經驗豐富的王勇并沒有因此失業,事故責任認定與他無關,他很快就被調往了公司位于城市另一端的新開發區項目工地,繼續擔任他的小組長,也算是安定了下來。
這天下午,李明正在倉庫里幫小劉調試一臺發電機的電路,他的手機響了。
“喂,勇哥。”李明擦了擦手上的油污,接通了電話。
“小明,在忙呢。”王勇還是一如往常的大嗓門,“我這邊項目剛上了軌道,這周末休息,想著咱們得聚聚啊,上次你和天勤,幫了那么大忙,我還沒好好謝謝你們呢。”
李明笑了笑,回應道:“行啊勇哥,你說地方。”
“就別去市區了,人多眼雜的。”王勇說道,“我知道郊外有個水庫,風景不錯,人也少,咱們找個地方,弄點燒烤啤酒,好好聊聊,怎么樣。”
“好主意,”李明答應下來,“時間地點你發給我。”
掛了通訊,李明走到朱天勤旁邊,把王勇約他們周末去水庫燒烤的事情說了。
“是應該聚聚,”朱天勤回應,“他也算是我們的盟友了,而且,或許可以問問他那邊有沒有藍圖需要的材料或者加工途徑的消息。”
李明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對了,要不要叫上萬瑤一起。”
朱天勤沉默了幾秒。
萬瑤現在也是知情人,而且是他們最大的庇護者,將她和王勇聯系起來,或許能更好地整合資源,應對未來的麻煩。
“可以,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而且她也是王勇介紹給我們的。”
李明去找了萬瑤,說了王勇相約周末去水庫燒烤,并且他們想邀請她一起去。
萬瑤聽完,略微有些意外,但很快就答應了:“行啊,正好我也想放松放松,那就一起吧。”
周末,一個天氣晴朗的下午。
李明提前去超市采購了燒烤的食材和飲料,萬瑤也換下了一身工裝,穿了身便攜的戶外運動服。
這一次,萬瑤沒有開她的指揮車,而是直接坐進了卡車的副駕駛位。
寬敞、簡潔,甚至可以說有些空曠的駕駛室內部,和普通卡車并沒有太大區別,只是更加干凈整潔。
萬瑤的目光掃過儀表盤和那些熟悉的指示燈和屏幕。
她很難想象,這輛車的“靈魂”,是一位叫做朱天勤的青年,正通過這些冰冷的機械部件感知著世界。
這種感覺非常奇特,甚至有些怪異,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和敬佩。
她能感覺到車輛行駛得異常平穩,加速減速流暢得如同流水,每一個細微的操作都精準得不像人類能做到的程度,這無疑是朱天勤在直接控制。
“感覺怎么樣,瑤隊。”李明看了她一眼,笑著問道,“第一次坐全自動駕駛的卡車吧。”
萬瑤嘴角微揚,卻沒有說話,只是將目光投向窗外,心中感慨萬千。
她曾無數次幻想過“泰山”背后的秘密,猜測過各種可能,卻從未想過真相會是如此的離奇而又令人心疼。
一個年輕的靈魂,被困在這鋼鐵之軀里,還要背負著拯救他人的沉重使命。
卡車行駛了大約一個小時,來到了濱海市郊區一處僻靜的水庫旁邊。
這里綠草茵茵,還遠離城市喧囂,是個放松心情的好地方。
王勇早就在約好的路口等著了,他看到朱天勤駛來,用力揮了揮手。
在他的帶領下,朱天勤沿著一條土路開進水庫邊一片僻靜的樹林空地。
朱天勤找了個平坦的位置停好,李明和萬瑤也走下了車。
“小明,天勤。”王勇熱情地打著招呼,看到李明后面跟著的萬瑤,他心里一震,“瑤隊…你也來了。”
他看了看李明輕松的表情,心里已經有了一些猜測。“小明,你們…”
李明看出了王勇的顧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勇哥,關于天勤的事,瑤隊也已經知道了,她是個值得信賴的人。走吧,我們快點吃飯吧,我都有點餓了。”
直到朱天勤也表示不用擔心,王勇這才放下心來。
三人在水庫邊找了塊平坦的草地,開始忙活起來。
李明和王勇負責架設燒烤爐,整理食材,萬瑤則鋪開帶來的野餐墊,擺放飲料和零食。
朱天勤將車頭調整到一個舒適的角度,打開了所有的外部傳感器,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幅充滿煙火氣的景象。
陽光透過樹葉灑在他的車身上,帶來一絲暖意,這種溫馨的場景,讓他有種久違的放松感。
很快,燒烤爐升起了炭火,肉串和蔬菜的香味彌漫開來。
李明和王勇一邊烤著串,一邊聊著工地上最近的趣事和遇到的難題。
萬瑤則坐在野餐墊上,拿著一罐啤酒,偶爾插上幾句,更多的時候是安靜地聽著,目光時不時會飄向旁邊沉默的卡車。
“來,瑤隊,勇哥,嘗嘗我的手藝。”李明把幾串烤好的羊肉遞給他們。
“嗯,不錯不錯,小明你這手藝可以啊。”王勇大口吃著,贊不絕口。
幾輪啤酒下肚,氣氛更加輕松隨意。
聊著聊著,話題不知怎么就轉到了各自的過去。
王勇感慨地說起自己年輕時跟著師傅走南闖北干工程的經歷,吃了多少苦,也見識了多少事。
萬瑤也難得地提到了自己大學畢業后遇到的一場事故,所以才不顧家人反對,一頭扎進救援這個行當。
輪到李明時,他喝了一大口啤酒,眼神有些飄忽。
“我啊…沒什么好說的,就是個修車的。”他語氣有些低沉,“子承父業唄。”
“小明,你爸…我記得你提過,他以前好像是在搞什么研究?”王勇忽然問道,他和李明的父親雖是老相識,但是一直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做什么的。
李明頓了一下,點了點頭,眼神變得有些復雜:“嗯…是,我爸他…以前總鼓搗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說什么…能源,新引擎什么的,別人都當他是瘋子,整天只會瞎琢磨。”
他拿起一串雞翅,默默地烤著,聲音低沉了一些:“他總說,他在研究一種能改變世界的東西,一種全新的能量轉換方式…可惜,沒等研究出來,他就失蹤了,只留下了這個汽修店,我那會剛成年,就自己接著干了…”
“那你沒想著繼續研究下去嗎?”萬瑤輕聲問道。
李明苦笑一聲:“我哪有那本事,而且他失蹤的時候,連帶他那些圖紙、零件也全都沒了。聽人家說,他是因為研究違禁的東西被帶走了,我也試過報警,但是什么也沒找著。”
萬瑤和王勇都安靜了下來,他們能感覺到李明語氣中的失落和一絲不甘。
場面一時有些寂靜。
“天勤兄弟呢。”王勇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那輛沉默的卡車,“一直沒聽你說過你以前的事情。”
萬瑤和李明也看向朱天勤。
是啊,他們只知道他叫朱天勤,死后變成了卡車,被系統綁定,但對于他生前是個什么樣的人,來自哪里,有著怎樣的經歷,卻一無所知。
眾人沉默了幾秒。
朱天勤的意識核心開始運轉,試圖調取那些過往的記憶。
他記得自己好像…是個普通的年輕人,生活在…濱海市,家里…好像是開小飯館的?父母…
他開始回憶父母的樣貌,他們的聲音,他們生活的點滴…
他的意識突然感到一種奇怪的滯澀感,那些本應清晰的記憶,此刻卻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模糊不清,甚至連父母的樣貌都開始變得朦朧。
他努力去想自己是怎么死的,那場車禍…
好像…是一輛卡車…白色的鯤鵬K-9…
撞擊的瞬間…劇痛…黑暗…
然后呢?
然后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細節呢?時間?地點?撞他的卡車車牌號?
一片空白。
不,不是完全空白,是混沌,像是無數破碎的片段攪和在一起,無法拼接,無法辨認。
他越是努力去想,意識就越是混亂,甚至開始感到一陣類似眩暈的波動。
“我…”朱天勤嘗試去講述自己的過去,卻發現連組織語言都變得有些困難,“我…記不太清了。”
“記不清了?”李明愣了一下,“怎么會記不清呢。”
“就是…很模糊,”朱天勤的意識努力搜索著,卻發現關于自己生前的許多細節,都像是被什么東西強行抹去了一樣,只剩下一些零碎的、不成片段的印象,
“好像…很多事情,都在慢慢消失…我甚至…快要想不起我爸媽長什么樣了…”
這句話讓李明、萬瑤和王勇都怔住了。
朱天勤才變成卡車一個多月,怎么會把關于至親和死亡的記憶這么重要的事忘記。
他已經失去了作為“人”的身份,現在連作為“人”的記憶都在逐漸失去。
記憶,是一個人存在過的證明,如果連記憶都開始消失,那這個人…還算是存在嗎。
一種莫名的壓抑感,在眾人心中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