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海的手指在冰龍脈底部的書架上顫抖，抽出那軸泛黃畫卷的瞬間，冰晶如碎玉般簌簌墜落。

當“永和九年，歲在癸丑”的墨痕映入眼簾時，他只覺心臟漏跳半拍——蠶繭紙上的墨色濃淡相宜，曲水流觴的雅集場景栩栩如生，四十一雙眼睛神態各異，分明是《蘭亭集序》摹本中的上乘之作。

畫卷邊緣，宋徽宗的瘦金體題跋“神品”二字鐵畫銀鉤，旁邊“大宋內府藏”的朱砂印泥雖歷經千年，卻依舊鮮艷如昨。

“主人！這、這是……”白靈湊過來時帶起的風，險些將畫卷邊緣掀起。

李四海急忙伸手按住，展開畫卷的動作卻突然僵住——在歷代收藏家的題跋間，竟夾雜著丘處機的小楷批注：“至元三年得于臨安故家，家主哭拜不許，斬之，心有戚戚”。

他這才驚覺，這幅被無數文人墨客追捧的珍品，百年前竟是通過巧取豪奪流入全真教手中。

書架深處，一卷素白宣紙突然滑落。李四海拾起展開，遒勁狂草撲面而來：“且樂生前一杯酒，何須身后千載名”——赫然是李白《行路難》的手稿！紙角墨跡暈染處，還留有未干的酒漬，仿佛能看見詩仙揮毫時的醉態。白靈好奇地湊過去，毛茸茸的尾巴不小心掃到紙張邊緣，“嘶啦”一聲，竟將“難”字的最后一筆撕破。

“輕點兒！我的天啊！你長沒長眼睛。”李四海猛地抓住狐尾，聲音都變了調，“這可能是世上僅存的李白真跡！”

他小心翼翼地將殘卷收好，目光掃過書架上堆積的古籍，他這一塊似乎都是王羲之的原帖真跡。

王羲之《喪亂帖》、《樂毅論》的真跡下尚存宋徽宗的題跋，墨跡未干的“神乎其技”二字力透紙背；更遠處的書籍里，竟還藏著杜甫任左拾遺時的諫言奏折，朱砂批改的痕跡清晰可見。

白靈看著李四海將破損的李白手稿貼在胸口，狐耳不安地晃動：“主人，真有這么值錢？”

李四海撫摸著紙張上的裂痕，喉嚨發緊：“這些不是錢能衡量的。都是無價之寶，要是毀在我們手里……”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發現書架最底層，整齊碼放著數十個檀木匣子——那里面裝著的，或許是比眼前珍寶更驚人的秘密。

有什么還能比李白杜甫以及王羲之的作品更加值錢？李四海是真的不明白了，不過他也不想明白。

這些東西可以放在這里，這里也是它們最好的歸宿，放在外面還容易損壞，李四海決定不帶走了。

他只要王羲之的蘭亭序正品，還有李白的行路難以及杜甫的奏折，這一切都足夠了。

甚至于，他還看了看杜甫的奏折，見到其中滿是憂國憂民的辛酸之言，不由得長嘆一聲。

“千古了，又有誰得見李杜之間的高低？而今只剩下我，看見李白的瀟灑，看見了杜甫的憂心，可見杜甫乃唐詩乃至于整個華夏歷史詩歌界的第一人，這一點也不為過。”

李四海對杜甫的承認遠勝李白，或許也是他見多了世間辛酸之后，才有了這種感慨。

李四海將《蘭亭集序》摹本、李白手稿與杜甫奏折小心翼翼地卷成筒狀，用油紙層層包裹后塞進背包。白靈蹲在一旁，尾巴規規矩矩地蜷在腳邊，生怕再碰壞什么。書架底層的檀木匣子在礦燈下泛著幽光，她剛要開口詢問，卻被李四海搖頭制止：“有些東西，不該碰，就留在這個黑暗的地方吧。”

背起行囊時，李四海最后望了眼滿室珍寶。燭光搖曳中，王羲之的《喪亂帖》真跡靜靜躺在書架上，筆鋒間的悲痛仿佛穿越千年——那是戰亂中“痛貫心肝，不知何言”的泣血之筆。

他突然想起丘處機題跋中的“心有戚戚”，或許這道貌岸然的道人，終究還是懂些文人風骨的，只是手段太過狠辣，而且人品過于低賤了，縱然是想說些諛墓之詞也不知從何說起。

出了藏寶地，密道驟然變窄，兩側冰壁上凝結著蛛網狀的霜花。

白靈舉著礦燈在前探路，狐耳突然抖動：“主人，有風聲！”

轉過三道彎后，眼前豁然開朗——一條寬逾丈許的冰雪大道橫在眼前，冰層下隱約可見蜿蜒的水流，正是石匠所言的“白蟒”。

冰面光滑如鏡，映出兩人一狐的倒影，遠處洞口透進的微光，如同一線生機。

“是水龍脈！”李四海蹲下叩擊冰面，聲音中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

冰層下的水流聲清晰可聞，卻未見暗河涌動，顯然正值冬季，水脈凝固成冰路。

他抽出登山鎬削下大塊冰塊，在白靈的協助下制成簡易冰橇，將大黃的尸體與凱瑟琳穩妥安置其上。

白靈有些猶豫：“主人，不帶點黃金嗎？外面的人……”

“這些才是真正的黃金。”李四海拍了拍背包，指尖觸到李白手稿的褶皺，“能活著帶走它們，已是萬幸。

”他抬頭望向冰道盡頭的微光，忽然想起杜甫奏折中“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泣血之筆——千年之后，這些凝聚著文明精血的瑰寶，或許該讓世人重新看見。

冰橇在冰面上滑行如飛，白靈的狐尾化作平衡器，在兩側掃出細碎冰花。身后的地宮漸漸消失在黑暗中，李四海敢保證這絕對是他走過最長最曲折的一條路。

路上好一次差點翻了，要不是白靈和他駕駛水平高，管什么文化瑰寶或者昏迷外國人，都丟進深不可測的冰川深處了。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冰霧時，李四海終于看清出口處的雪松林——那是人間的邊界，也是新的開始。

他低頭看著大黃僵硬的爪子，輕輕嘆了口氣，到底損失了大黃，三階改造程度太低了。

這就只能丟在腦后了，有些秘密注定要被冰雪封存，但有些東西，必須有人帶回人間。白靈忽然指著遠處雪地上的爪印：“主人，是狼……”

這個時候，李四海背后忽然傳出龍吼之聲，震的冰雪往下跌落，李四海和白靈不由得都是身子一震，再扭頭，層林里面無數狼嚎之聲漸漸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