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男孩的聲音在礦洞中回蕩，清澈得不含一絲雜質。陳玄如遭雷擊，手中的三世鏡碎片差點掉落。這個看起來七八歲大、與自己幼時一模一樣的孩子，竟然叫他爸爸？

林霜先回過神來：“等等，你說陳玄是你...父親？“

男孩點點頭，臟兮兮的小臉上露出與年齡不符的沉穩：“我是他被遺忘的那一半?！?

他站起身，道袍下擺沾滿泥土。隨著動作，領口滑開一角，露出脖頸上方的黑色胎記——形狀與黑色天師印完全相同，只是縮小到銅錢大小。

陳玄蹲下身，與男孩平視。靠近后，他感受到一種奇異的靈力波動從孩子身上散發出來，頻率與自己完全一致，但屬性相反——如果說他的靈力是陽性的熾熱，那么男孩的就是陰性的冰涼。

“你叫什么名字？“陳玄輕聲問，嗓音因重生不久仍有些嘶啞。

男孩歪著頭思考了片刻：“我沒有名字。他們只叫我'陰種'?！八钢愋种械乃槠暗悻F在有了'一'，可以給我一個名字?！?

陳玄看向碎片，星圖正在緩慢旋轉，某些星辰特別明亮。他想起清虛道長曾經說過，道法中最簡單的往往是最強大的。

“零?！八摽诙?，“你是'零'?！?

男孩——現在該叫零了——眼睛一亮，開心地拍手：“零和一！我們是一對！“

隨著這個名字被賦予，零脖頸上的黑色胎記突然發光，與陳玄手臂上的黑印紋路產生共鳴。兩道黑光在空中交匯，形成一幅奇異的畫面：兩個模糊的人影背對而立，隨后被某種力量強行分離。

“這是...第七代天師的記憶？“林霜驚訝地問。

零點頭：“他被分成了兩半。陽的一部分轉世成了爸爸，陰的一部分...“他指著自己，“被困在時間縫隙里，直到現在?！?

陳玄突然明白了。第七代天師張清微并非主動開啟幽冥裂隙，而是在嘗試某種分魂術時被“觀察者“干擾，導致靈魂分裂。陽性的部分不斷轉世（包括清虛道長和他自己），而陰性部分則被困在時空夾縫中，成為道種的對立面。

“那個觀察者...“陳玄剛開口，零就驚恐地捂住耳朵。

“不要說！不要想！“孩子尖叫起來，“它會聽到！“

礦洞突然劇烈震動，頂部的碎石簌簌落下。零撲進陳玄懷里，小身子瑟瑟發抖。陳玄本能地舉起碎片，星圖投射出一圈青光，將三人籠罩其中。

震動停止了，但空氣中彌漫著某種令人不安的張力，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們得離開這里。“林霜緊張地看向洞口，“回青霄觀再說。“

陳玄抱起零，孩子輕得不可思議，仿佛沒有實質重量?；爻痰穆飞希阋恢卑涯樎裨陉愋珙^，直到離開礦洞很遠才敢抬頭。

“它暫時走了?！傲阈÷曊f，“但它一直在看著我們...通過很多很多眼睛...“

“什么眼睛？“林霜問。

零沒有回答，只是抓緊了陳玄的衣領。

青霄觀內，張靈素已經醒來，正靠坐在主殿殘垣邊喝水?？吹疥愋е鴤€孩子回來，她嗆了一下，閃電傷疤的位置泛起淡淡的紅暈。

“這是...？“

“說來話長。“林霜接過水囊，“先看看張師叔怎么樣了?！?

后院里，幾個龍虎山道士正在照顧昏迷的張師叔。他的獨眼不再流黑液，但眼白上布滿了細小的黑點，像是被什么污染了。一個年輕道士正在用濕毛巾擦拭他的額頭，看到陳玄等人走近，立刻警惕地站起來。

“別緊張?！傲炙疽馑潘桑拔覀冎皇窍肟纯此那闆r。“

年輕道士猶豫了一下，讓開位置：“師叔一直沒醒，但剛才突然開始畫畫...“

“畫畫？“

陳玄湊近一看，發現張師叔左手攥著一支炭筆，旁邊的地面上畫滿了詭異的圖案——無數雙眼睛，有的在天空，有的在樹梢，甚至有的在人的瞳孔里。所有眼睛的視線都指向同一個方向...

“他在畫觀察者?！傲愣阍陉愋砗螅曇舭l抖，“它就是這樣看著我們的...“

張靈素突然蹲下身，指著圖案角落的一行小字：“這是什么？'名非名，觀非觀'...“

陳玄心頭一震。這句話與碎片背面的“名即命也“似乎有某種聯系。他掏出碎片想對比，卻不小心將星圖那面對準了零。

鏡面映出男孩影像的瞬間，異變陡生——零的身影在鏡中變成了無數重疊的虛像，每個虛像所處的背景都不同：古代的戰場、現代的城市、未來的廢墟...而所有場景中，都有一雙相同的眼睛在暗處窺視！

“別看！“零尖叫著打掉碎片，“它會記住我們的位置！“

碎片落地，影像消失。但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幕，殿內一片死寂。最終張靈素打破沉默：

“我們得系統性地分析這些信息?！八贸龉P記本電腦，“首先，這個所謂的觀察者似乎能通過'被觀察'的行為建立聯系...“

陳玄驚訝地看著她。以前的張靈素雖然聰慧，但思維方式完全是道法體系?，F在她居然用起了科學分析的方法，而且閃電傷疤消失后，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更現代了？

林霜也注意到了異常：“張靈素，你的...記憶還好嗎？“

張靈素一愣，摸了摸原本有傷疤的位置：“我...我好像忘記了很多事。分魂術、龍虎山的秘法...“她突然從腰間取下殘破的銀鈴，“但這個，我記得很重要。“

她掰開鈴鐺，內壁上刻著五個小字：“記住你放棄的“。

零好奇地湊過去看，小手指不小心碰到鈴鐺。一道微弱的電光閃過，張靈素突然渾身顫抖，一段記憶似乎閃回——

血月下的祭壇，她跪在青銅鼎前，手中捧著半個銀鈴：“我自愿放棄關于分魂術的所有記憶，換取...換取什么？“記憶到此中斷。

“你換取了封印觀察者的方法?！傲爿p聲說，隨即像是意識到失言，捂住嘴巴，“我...我不該說這個...“

陳玄與林霜交換了一個眼神?？磥砹阒赖倪h比表現出來的多，但出于恐懼不敢透露。

“沒關系?！瓣愋矒岬孛⒆拥念^，“我們換個話題。你說你是我的'另一半'，那你知道如何完全恢復我的力量嗎？“

零猶豫了一下，指向陳玄手臂上的黑印紋路：“這個...本來是壞的。但現在有了我，可以變成好的?！八∈职丛诩y路上，“我們是互補的?！?

黑印紋路突然活了過來，如藤蔓般蔓延至陳玄整個左臂。但與之前的刺痛不同，這次的感覺像是久旱逢甘霖，枯萎的經脈重新煥發生機。更神奇的是，零脖頸上的胎記也同步擴展，變成精致的黑色紋身覆蓋半邊脖頸。

“陰陽調和...“張靈素喃喃自語，突然打開電腦快速記錄，“我明白了！第七代天師不是被污染，而是被強行分離！就像正負電子...“

她興奮地解釋了一通量子物理術語，聽得林霜一臉茫然。但陳玄抓住了要點：完整的天師印需要陰陽合一，而他和零就是那把鑰匙。

“所以只要我們在一起，就能對抗觀察者？“陳玄確認道。

零點點頭，又搖搖頭：“還差一點。需要找到'名字的力量'...“他指著陳玄胸口的“一“字印記，“你知道自己的真名，但不知道它的力量。“

正當陳玄想追問時，院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一個村民慌慌張張跑進來：

“道長！不好了！王...王村長的閨女又中邪了！這次整個村子都被黑霧籠罩！“

陳玄立刻站起：“什么時候開始的？“

“就在剛才！天上...天上有眼睛！“

眾人變色。陳玄抱起零：“帶路！“

一行人匆匆趕往山下。遠遠就看到王家村上空籠罩著詭異的黑霧，霧氣中隱約有紅光閃爍，像是無數只眼睛一開一合。更可怕的是，村子周圍的樹木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而幾塊田地里的莊稼卻反常地瘋長，轉眼間開花結果，然后又迅速腐爛...

“時間紊亂。“零害怕地縮在陳玄懷里，“它在破壞時間規則...“

張靈素快速分析：“就像量子退相干...觀察行為導致了現實分裂...“

林霜已經掏出符紙：“現在不是研究的時候！救人要緊！“

陳玄握緊碎片，感受著體內新生的力量。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戰斗，也是檢驗“陰陽合一“理論的時刻。

“零，“他低聲問，“你怕嗎？“

孩子搖搖頭，小手緊緊抓住他的衣領：“和爸爸在一起，不怕。“

這聲“爸爸“讓陳玄心頭一熱。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黑霧籠罩的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