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海風裹挾著焦糊味撲面而來，鏡流的鼻尖驟然皺起。這味道像極了百年前她在云騎軍中處置的沉船事故——海水浸泡的腐木混雜著燃油，只是此刻還多了某種令人作嘔的甜膩氣息。

她低頭避開橫亙在路中央的斷梁，靴底碾碎了半塊焦黑的蒸糕，米香在鞋底迸發的瞬間，與空氣中的腐臭味詭異地交織。

“阿婆，您讓讓。“霧靄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鏡流側身望去，見霧靄正攙扶著一位老婦人跨過坍塌的門檻。老人懷中的布娃娃只剩半邊臉，另半邊用草繩勉強捆著，露出里面填充物的稻草茬。

當霧靄松手時，老人踉蹌著撞向斷墻，布娃娃的稻草填充物簌簌掉落，在積著雨水的泥坑里開出慘白的花。

鏡流跟隨飲月君踏入臨時搭建的醫療帳篷時，腐肉的酸臭味幾乎將她掀翻。三十余張草席上躺滿傷員，多數人的繃帶已與傷口粘連，滲出的膿液在席子邊緣結出黃色的痂。

飲月君的藥箱剛落地，幾個渾身纏著繃帶的士兵便爬過來，其中一人的斷腿處還插著半截箭簇：“將軍，求求您...讓我死個痛快吧...“

飲月君的銀針刺入士兵太陽穴時，鏡流看見他的手腕在發抖。“這是止痛散。“他的聲音輕得像飄落的雪，“等藥效發作，你就不會感到痛了。“

士兵渾濁的眼睛突然泛起淚光：“將軍，我夢見我娘在蒸蟹殼黃...那香味...“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瞳孔漸漸渙散。

飲月君緩緩合上他的眼皮，指尖在對方胸口停留許久，最終只是輕輕一按——那里早已沒有心跳。

“他們的生命力正在被豐饒賜福腐蝕。“飲月君突然轉身，龍鱗耳墜掃過鏡流的劍柄，“那些看似治愈的傷口，其實在吞噬他們的靈魂。“

鏡流注意到他的指甲縫里滲著血絲，那是剛才為士兵截肢時被碎骨劃破的。

帳篷外突然傳來騷動。幾個百姓抬著位少女闖進來，女孩的腹部鼓起詭異的弧度，皮膚下隱約可見蠕動的黑色紋路。

“求求您救救她！“老父親撲通跪地，膝蓋壓碎了地上的藥瓶，“她昨天還好好的...“

飲月君的銀針剛觸及少女額頭，整個人突然劇烈顫抖。鏡流看見少女腹部的紋路突然活過來，化作無數細小的豐饒民咒文鉆進飲月君的指尖。

“這是...共生寄生？“飲月君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他們在培養活體容器...“

他猛地撕開少女的衣襟，鏡流倒吸冷氣——少女的胸腔里填滿了半透明的蟲卵，每顆蟲卵都嵌著飲月君的龍紋。

“這是用我的龍魂培育的...“飲月君的瞳孔突然分裂成豎線，“他們在制造...龍血兵器。“

街道兩側的房屋像被巨獸啃噬過的骨殖，參差不齊的斷壁間掛著晾曬的衣物，某件孩童的肚兜在風中輕輕搖晃，紅色的錦鯉刺繡已褪成淺粉色。

鏡流經過一處半塌的茶館，透過缺口看見掌柜的尸體蜷縮在柜臺后，手里還攥著賬本，蠅群在他凸出的眼球上跳著圓圈舞。

“閃開！“

急促的馬蹄聲驚起鴉群。鏡流拔劍出鞘，卻見兩匹瘦骨嶙峋的老馬拖著板車沖來，車上堆滿裹著草席的尸體。

車夫滿臉絡腮胡結著冰碴，眼神卻亮得駭人：“讓道啊！第七區的停尸房滿了！“車輪碾過積水時，草席縫隙滲出暗褐色液體，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扭曲的圖騰。

霧靄突然停住腳步，目光落在左側廢墟中。鏡流順著望去，見三個孩子正用木棍扒拉磚塊，其中一個突然舉起塊焦黑的布料歡呼：“妹妹的發帶！“

另外兩個孩子立刻圍過來，用凍得通紅的手指撫摸布料上的金線繡紋。

鏡流注意到他們腳邊的陶罐里盛著渾濁的泥水，水面浮著幾株野草——這大概就是他們的晚餐。

“飲月君，您看這個。“霧靄的聲音帶著罕見的顫抖。

鏡流轉頭，看見飲月君蹲在巷口，正用銀針挑開一位老婦人腿上的腐肉。老人疼得牙關打顫，卻還在絮絮叨叨：“我家小子參軍前最愛吃我做的蟹殼黃...將軍您說，這仗什么時候能打完？“

飲月君垂眸不語，銀針刺入潰爛處時，他的指尖微微發顫。

鏡流突然意識到，飲月君蒼白的臉色并非僅僅因為醫術消耗。當老人提到“參軍的小子“時，飲月君的龍鱗耳墜閃過微光——那是他與應星、景元結契時的信物。

鏡流曾聽白珩說過，飲月君在戰場急救時，總愛哼一首古老的搖籃曲，那是他在鱗淵境時哄幼龍的調子。

“他們需要的不是藥膏。“飲月君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生銹的鎖鏈。

他指腹撫過老人額頭的皺紋，那里凝結著暗紅色的血痂：“這些傷痕會隨著時間愈合，但這里...“他輕輕叩擊老人的心口，“永遠會有個洞，漏著冰涼的風。“

巷口突然傳來爭執聲。鏡流望去，見景元正與幾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對峙。“我們要參軍！“

為首的青年擼起袖子，露出臂彎處的豐饒民咒印：“與其在這里等死，不如戰死沙場！“

景元按住腰間佩劍，星砂在他掌心流轉：“你們以為穿上云騎軍的甲胄就能改變什么？看看這些街道，看看這些百姓...“

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手帕上洇開暗紅血跡。

鏡流皺眉，注意到景元的脖頸處泛起法術紋路——那是法術反噬的征兆。自從與豐饒民的惡戰之后，景元便常常咳血，卻總說只是舊疾復發。

此刻他蒼白的面容在暮色中泛著青灰，讓鏡流想起百年前倒在她面下的摯友。

“鏡流將軍！“

白珩的呼喚從街角傳來。鏡流轉身，看見白珩正攙扶著位孕婦走來。女人腹部高高隆起，卻瘦得肋骨根根分明，她的丈夫舉著破油紙傘跟在身后，傘面上“平安錢莊“的字樣已斑駁難辨。

“求求您，讓我家娘子上船吧。“男人撲通跪地，額頭磕在青石板上發出悶響：“我們要去夷則城投奔親戚...“

白珩的弓弦發出細微的顫音。鏡流知道，這位擅長機關術的少女此刻一定在強忍著淚水。

自從豐饒民封鎖航道，仙舟的星槎便成了最珍貴的資源，而他們這些執行者，不得不親手將無數百姓拒之門外。

“鏡流。“飲月君的聲音突然響起。鏡流轉身，看見他正站在一處坍塌的祠堂前，月光勾勒出他修長的背影。

祠堂的供桌上散落著殘燭，香灰在風中飄成細雪。飲月君指尖撫過斑駁的牌位，鏡流瞥見牌位上“云騎軍第三師團“的字樣，那是百年前飲月君親手組建的部隊。

“你記得嗎？“飲月君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柔和，“我們第一次并肩作戰，就是在這樣的祠堂里。你持劍守著傷員，我在斷墻后調配止血散...“

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龍鱗耳墜迸發出刺目金光。鏡流看見他的指縫間滲出淡金色的血液——那是龍尊獨有的血祭之血。

鏡流正要上前，卻聽見天際傳來熟悉的嗡鳴。所有人都抬頭，看見三艘漆著豐饒民圖騰的飛梭正掠過云層。飛梭腹部打開，無數黑色圓柱體傾瀉而下。

“是毒氣彈！“景元的嘶吼混著驚雷炸響。鏡流展開劍域，卻見飲月君已經沖了出去，他的身影在月光下化作璀璨的金龍，用龍翼為百姓撐起最后的屏障。

毒氣彈在百米外炸開，墨綠色的煙霧如惡獸般撲來。鏡流聽見孩童的啼哭、孕婦的慘叫、老人的詛咒，還有飲月君壓抑的龍吟。

當煙霧散盡時，鏡流看見飲月君跪倒在地，龍鱗一片片剝落，露出底下斑駁的傷痕。那些傷痕有的是舊劍傷，有的是新灼痕，還有些...像是鱗片被生生剝去的血洞。

“快走！“霧靄的聲音從后方傳來。鏡流轉身，看見霧靄正推著改造過的星槎駛來。星槎外殼覆蓋著斑駁的符文裝甲，那是他用三個月時間，拆解了七艘報廢的云騎艦才制成的。

“帶上飲月君！“霧靄嘶吼著，將白珩和景元推進艙門，“我來墊后！“

鏡流正要抱起飲月君，卻聽見破空之聲。她揮劍格擋，卻見一支淬毒的弩箭擦著飲月君的咽喉飛過。

“小心！“景元的星砂在云端炸開，照亮了埋伏在屋頂的豐饒民射手。鏡流抱著飲月君滾進星槎，艙門關閉的瞬間，她看見霧靄的機關臂被斬斷，鮮血噴在星槎的舷窗上，綻開詭異的花。

星槎劇烈顛簸著升空。鏡流將飲月君放在醫療艙，看見他頸側的龍紋正在迅速消退。“他被注射了鱗淵境的龍涎香。

“白珩的聲音帶著顫抖，“這會暫時壓制他的龍尊之力，但副作用...“她沒有說下去，但鏡流知道，龍涎香對飲月君而言，等同于慢性毒藥。

突然，整艘星槎劇烈震動。警報聲中，景元的聲音從駕駛艙傳來：“豐饒民的主力艦隊！他們...他們在用飲月君的龍血定位！“

鏡流沖到舷窗旁，看見茫茫星海被染成詭異的金色，無數艘戰艦正從虛數之海的褶皺中浮現，艦首的飲月君雕像在金光中顯得猙獰可怖。

“準備躍遷！“霧靄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鏡流這才發現，霧靄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駕駛艙，他的斷臂處纏著粗麻布，鮮血正順著指縫滴落。

“坐標設定為...虛數之海的裂隙！“景元驚呼：“那里是傳說中的...“霧靄的笑聲混著血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星槎的引擎發出垂死的哀鳴。鏡流抱著飲月君，感覺身體正在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撕扯。

她最后看見的，是飲月君眼中破碎的金光，以及虛數之海深處那座懸浮的遺跡，像一枚被遺棄的古老鑰匙，在紫色旋渦中靜靜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當豐饒民的伏擊圈在星槎降落后瞬間收攏時，飲月君正彎腰查看路邊的曼珠沙華。

那些原本雪白的花瓣此刻泛著妖異的紫色，花蕊中凝結著金色的液體——那是飲月君的龍涎。“中計了！“霧靄的機關臂剛展開，二十支淬毒弩箭已穿透他的機械關節。

鏡流的劍域在飲月君周身炸開，卻見豐饒民士兵的傷口在接觸劍氣瞬間迅速愈合。

“他們用了飲月君的再生能力！“白珩的弩箭射中戰首步離人的眉心，卻見他的頭顱像橡皮泥般扭曲重組。飲月君突然噴出金色血液，那些血液在空中凝成鎖鏈，將鏡流和霧靄捆在原地。

“別掙扎了。“步離人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這些鎖鏈是用持明族的魂魄鍛造的。“

飲月君跪倒在地，指尖長出黑色骨刺，他的龍紋正在被暗紅色咒文取代：“鏡流...動手...趁我還能控制...“

他的聲音突然變成雙重回響，另一個陰鷙的聲音在說：“殺了我，你們就永遠找不到鑰匙！“

景元的星砂在天際炸響，卻被某種無形屏障反彈。鏡流看見飲月君的龍角正在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骨刺。

當步離人的戰錘重重砸在飲月君后頸時，他聽見飲月君喉嚨里溢出破碎的龍吟——那是百年前他們結契時的暗號。

虛數之海的風暴在星槎外殼上刻下深可見骨的傷痕。當艙門終于開啟時，迎接他們的是帶著鐵銹味的海風。

霧靄第一個踉蹌著走出艙門，他的機械臂在風暴中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這是...“白珩突然捂住口鼻，“腐尸的味道！“

鏡流皺眉，發現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甜腥。她的靴底突然陷入某種膠狀物質，低頭看去，竟是凝固的血痂。

沿著血跡望去，一座由骸骨堆砌的拱門赫然矗立，骨縫間生長著熒光苔蘚，組成扭曲的豐饒民咒文。

“小心！“景元的星砂突然炸開。鏡流揮劍，將襲來的骨矛斬成兩段。骨片落地時，竟發出嬰兒啼哭般的聲音。

“這些骸骨被注入了豐饒民的生命力。“飲月君的聲音虛弱卻清晰，“它們會攻擊任何活物。“

白珩的弩箭率先射出，箭頭附著的凈化符文在骨墻上炸出幽藍火花。

霧靄的機關臂噴出高熱火焰，將沖來的骨傀儡熔成鐵水。鏡流護著飲月君前行，每一步都踩碎無數指骨，它們在靴底爆裂的聲音像極了碎玻璃。

遺跡內部的景象更加詭異。墻壁由人骨與珊瑚交織而成，縫隙中滲出黑色黏液。

飲月君突然停住腳步，凝視著某面骨墻上的壁畫——那是百年前飲月君與豐饒民步離人戰首簽訂的和約，如今和約上的飲月君頭像已被挖去雙眼。

“小心！“霧靄的警告聲晚了半步。鏡流感覺后腰一涼，轉身看見一支骨箭正從飲月君胸口穿出。鮮血浸透了他的衣襟，在骨墻上綻開妖冶的花。

“飲月！“白珩的尖叫混著弩箭破空聲。鏡流揮劍斬斷骨箭，卻見飲月君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只是每愈合一寸，他的瞳孔就多一分渾濁。

“是豐饒賜福的力量。“飲月君的聲音變得沙啞，“他們在我體內種下了...寄生蟲。“

鏡流看見他頸側的龍紋正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暗紅色的血管紋路，像無數條細小的蛇在皮膚下游走。

當眾人終于抵達遺跡核心時，飲月君突然跪倒在地。巨大的石門上，三個鑰匙孔泛著詭異的紅光。

鏡流將鑰匙插入的瞬間，整座遺跡劇烈震動。飲月君的瞳孔完全變成了血紅色，他的指尖長出鋒利的骨刺，正緩緩刺向白珩的咽喉。

“飲月！“鏡流的劍架在他頸側，卻看見他眼中破碎的金光。

飲月君的嘴角扯出苦笑：“動手吧...我能感覺到，那些寄生蟲正在吞噬我的魂魄...“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不！不要傷害他們！“

景元的星砂突然籠罩飲月君。“抱歉了，老友。“景元的聲音帶著哽咽，“這是唯一能讓你安息的方法。“

星砂在飲月君周身凝聚成牢籠，鏡流看見他的龍鱗正在一片片剝落，露出底下斑駁的傷痕，那些傷痕有的是舊劍傷，有的是新灼痕，還有些...像是鱗片被生生剝去的血洞。

就在星砂即將吞噬飲月君的瞬間，石門轟然開啟。刺眼的金光中，鏡流看見豐饒民戰首步離人正站在門后，他的手中握著飲月君的龍紋玉墜——那是飲月君與他們結契時的信物。

“你們以為找到鑰匙就能終結戰爭？“步離人的笑聲混著金屬摩擦聲，“真正的封印，需要飲月君的龍魂作為祭品！“

他猛地捏碎玉墜，飲月君發出撕心裂肺的龍吟。鏡流看見他的身體正在被某種力量抽離，金色的龍魂從七竅溢出，在虛數之海中凝成璀璨的星軌。

“不！“白珩的弩箭射穿步離人的肩膀，卻見他傷口處涌出無數細小的豐饒民咒文。

霧靄的機關臂夾住步離人的脖頸，卻被他揮手震碎。景元的星砂在石門上炸開，卻連石皮都沒能剝下。

鏡流抱起飲月君逐漸冰冷的身體，感覺他的脈搏正在消逝。就在此時，三把鑰匙突然懸浮在空中，它們吸收著飲月君的龍魂，發出刺目的光芒。

步離人的笑聲戛然而止，他驚恐地看著鑰匙上浮現出古老的封印咒文——那是連豐饒民都早已遺忘的上古禁術。

“不可能！“步離人嘶吼著后退，“這封印需要...“他的聲音突然被鑰匙的轟鳴淹沒。

鏡流看見鑰匙插入石門的瞬間，飲月君的龍魂化作金色鎖鏈，將步離人捆成粽子。虛數之海開始劇烈震蕩，所有豐饒民戰艦都在迅速崩解，化作虛數之海的泡沫。

當一切歸于平靜時，飲月君的身體已經化作點點金光。鏡流顫抖著接住最后一片龍鱗，發現它正在變成普通的鱗片。

白珩突然指著天空驚呼：“看！“眾人抬頭，看見虛數之海的裂縫中，無數金色光點正飄向仙舟羅浮，所到之處，廢墟開始重建，傷員開始痊愈，就連那些凝固的血跡，都變成了嬌艷的曼珠沙華。

“這是...“景元的聲音帶著哽咽，“飲月君用龍魂為代價，啟動了鑰匙的最終封印。“

霧靄握緊了斷劍：“所以...我們贏了？“白珩搖頭：“不，是飲月君贏了。“

鏡流望著手中褪色的龍鱗，突然明白飲月君在祠堂前說的話。那些傷痕會隨著時間愈合，但這里...永遠會有個洞，漏著冰涼的風。

她將龍鱗放入懷中，轉身望向重建中的仙舟，看見百姓們在廢墟上搭起臨時帳篷，孩子們在曼珠沙華叢中追逐嬉戲，某個母親正在給新生兒哺乳，嬰兒的啼哭聲清脆響亮。

“我們該回去了。“鏡流輕聲說。眾人點頭，踏上了歸途。星槎升空時，鏡流看見虛數之海深處，飲月君的龍魂正在凝結成新的星軌，那是他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后禮物——永遠指引歸途的航標。

在虛數之海的裂縫深處，飲月君的龍魂碎片正被某種力量重新凝聚。

鏡流懷中的褪色龍鱗突然發燙，浮現出早已被遺忘的鱗淵境古文字：“當曼珠沙華第二次染紅仙舟時，龍尊將攜審判歸來。“

她抬頭望向重建中的仙舟，看見新生的曼珠沙華正在廢墟上蔓延，花瓣上隱約映出飲月君的面容。

霧靄的機械臂突然捕捉到異常波動。“星軌...正在重組。“

他的聲音帶著顫抖，“飲月君的龍魂...在創造新的星圖。“白珩的弓弩突然發出共鳴，箭鏃指向虛數之海的某個坐標，那里有金色光點正在凝結成半透明的龍形虛影。

景元的星砂突然在掌心沸騰，顯現出飲月君的投影。“告訴應星...我沒能守住鱗淵境的約定。“虛影的聲音帶著龍吟余韻，“還有...替我照顧好那些孩子...“

投影消散前，鏡流看見他的瞳孔中閃過曼珠沙華的血色——那是不屬于龍尊的顏色。

五年后，當鏡流站在新建成的云騎軍碑前時，碑上的飲月君雕像突然浮現出細密的裂痕。

她懷中的龍鱗再次發燙，映出虛數之海深處的景象：飲月君的龍魂正在被某種黑暗力量吞噬，他的面容變得既熟悉又陌生，龍角上纏繞著豐饒民的咒文。

“將軍！“一名云騎軍士兵跑來，“夷則城傳來消息，有艘星槎載著自稱飲月君的人...“

士兵的聲音突然梗在喉間，因為他看見鏡流的劍已出鞘，劍鋒直指虛數之海的方向。

鏡流凝視著劍尖顫抖的倒影，看見飲月君站在星槎甲板上，龍角泛著妖異的紅光。他的目光掃過重建的仙舟，最后停留在鏡流手中的褪色龍鱗上。

當星槎降落在港口時，鏡流聽見人群中的驚呼，以及某個孩子的聲音：“快看！那位將軍的龍角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