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后的第三個雨季,貧民窟被濃重的陰霾所籠罩。積水無情地漲到了腳踝,水面上漂浮著翻肚的死魚和褪色的紙元寶,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息。
霧靄蹲在救濟站的斷墻下,機械臂關節在潮濕的空氣中發出輕微的嗡鳴。他下意識地用指腹蹭了蹭眼角——那里涂著廉價的遮瑕膏,卻遮不住眼袋下青黑的陰影,金屬護頸卡住松弛的皮膚,雨水順著頸紋流進衣領,在鎖骨處凝成冰碴。
“大人,能給塊炭嗎?”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霧靄身后傳來。他緩緩轉身,金屬脊柱發出生銹的摩擦聲,看到了老獵人。老獵人的右臂用草繩捆著,那截殘肢是去年替孫兒擋下豐饒民的酸液留下的,此刻正滲著黃水。
老人渾濁的眼睛里倒映著霧靄的機械臂,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小崽子們說,這鐵胳膊能生火。”
霧靄沉默著,擰開腰間的軍用水壺,指節上的疤痕比三年前深了許多。他將最后半塊壓縮餅干掰成碎屑時,掌心的老年斑在雨水中若隱若現。雨水混著餅干渣流進老人掌心,在褶皺里匯成渾濁的溪流。
“去鐵匠鋪找老楊。”他的機械手指向巷口生銹的招牌,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骨處松弛的皮膚,與金屬關節的光澤形成刺眼對比,“就說...鏡流將軍讓他打副義肢。”
老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血沫染紅了草繩。霧靄注意到他的指甲縫里嵌著曼珠沙華的黑色汁液——三天前這花還開在富人區的庭院里。
“您聽說了嗎?”老人突然壓低聲音,“飲月將軍在虛數之海看到的骸骨...和祠堂里的牌位一模一樣。”
霧靄的機械臂猛地收緊,卻比記憶中慢了半拍。他看著掌心的餅干碎屑,突然想起鏡流今早替他整理衣領時,指尖劃過他后頸新生的皺紋——那時她的手仍如五十年前般細膩,而他的皮膚已像老樹皮般粗糙。“你記錯了。”他生硬地說,“飲月將軍已經死了五年。”
“可他的龍角在發光啊!”老人突然抓住霧靄的手腕,那只健全的手瘦得如同雞爪,卻比霧靄的人類手臂更有溫度,“我孫子說,他在夷則港看到將軍的鱗片變成了血色...就像祠堂壁畫里的魔神。”
霧靄站起身,機械臂掃落檐角積雨。雨水砸在老人腳邊,驚起一只濕漉漉的耗子。他膝蓋的仿生軟骨發出不堪重負的輕響,這具用軍功換來的義體,終究追不上鏡流永恒的步伐。
“該回去了。”他轉身時,瞥見老人腰間別著的藥葫蘆——那是五年前飲月君分發的止痛散。葫蘆上的龍紋已經模糊,卻仍在散發著微弱的金光,如同鏡流每次望向虛數之海時,眼中不變的璀璨。
救濟站的木門“吱呀”打開,露出阿青蒼白的臉。少年的眼睛腫得像核桃,懷里抱著個布包。
“大人,能給些鹽嗎?”他的聲音輕得像飄落的柳絮,“娘的傷口化膿了...”
霧靄掀開布包,看見婦人潰爛的小腿。蛆蟲在腐肉里蠕動,每一條都嵌著飲月君的龍紋。他掏出銀針的動作頓了頓——這雙手曾在戰場上揮劍如飛,如今捏著銀針的指尖卻在發抖,必須依靠機械臂的穩定系統才能保持平衡。
“這是蝕魂幽瘴的幼蟲。”他從懷中掏出飲月君留下的銀針,“會很疼。”
阿青突然抓住他的機械手指,指腹的老繭摩擦著金屬外殼:“大人,您說飲月將軍真的會回來審判嗎?”
他的瞳孔里倒映著救濟站的梁柱,那里刻著新的豐饒民咒文,“如果審判的是我們這些窮人...”
霧靄的機械臂懸在半空,雨水順著指尖滴落。他想起昨夜鏡流在藏書閣查閱典籍時,側臉在燭光下沒有一絲皺紋,而他在鏡面倒影里,看見自己鬢角的白發混著雨水,像鹽堿地般斑駁。“審判的不是人。”他輕聲說,“是人心。”
銀針突然發出嗡鳴,婦人腿上的龍紋開始褪色。阿青的瞳孔里閃過飲月君的虛影,那龍尊的瞳孔中映著虛數之海的裂縫,以及裂縫深處正在重組的骸骨軍隊。
“大人!”清脆的童聲從雨幕中傳來。
霧靄轉身,看見扎著草繩腰帶的小女孩跌坐在積水里。她懷里的陶罐摔得粉碎,里面裝著混著草根的泥水。“能給些米嗎?”她舉起斷裂的發帶,“阿娘說,用金線繡錦鯉就能換米...”
霧靄的機械臂顫抖著打開糧袋,指尖的遮瑕膏被雨水沖掉,露出指節上的褐色斑點。他突然抓住小女孩的手腕,將粟米塞進她掌心時,注意到自己的手背比孩子的發帶還要蒼白。“去鐵匠鋪找老楊。”
“可老楊說要收三個銅幣...”
“就說是鏡流將軍讓你去的。”霧靄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柔和,卻藏著不易察覺的沙啞——這具身體連聲音都在老化,唯有鏡流的名字,仍能讓他想起年輕時并肩站在天樞號甲板上的風,那時他們都相信未來會有光。“告訴老楊,把粟米熬成粥,給救濟站的孩子們喝。”
小女孩突然指著他的機械臂:“大人的鐵胳膊會痛嗎?”她的指尖輕輕觸碰金屬關節,“阿青哥說,鐵是不會痛的。”
霧靄的機械臂突然定格在半空。小女孩發帶的金線繡紋在雨中泛著微光,那是五年前他在尸山血海中見過的紋路。而此刻,他能清晰地聽見機械關節里齒輪轉動的噪音,就像自己逐漸僵化的心臟,每跳一下都帶著鈍痛。
“你的發帶...”他的聲音沙啞,喉結滾動時,脖頸處的疤痕隨著松弛的皮膚褶皺起伏。
小女孩低頭看向斷裂的發帶:“這是阿爹用軍功換的。”她的指尖輕輕撫過錦鯉眼睛,“阿爹說,等打完仗就給我買新的。”
霧靄的機械手指微微顫抖。他當然記得這條發帶——李長庚咽氣時,他才二十歲,機械臂的能源核心滾燙,像燃燒的心臟。如今他看著掌心的老年斑,突然意識到自己早已過了李長庚死去時的年紀,而鏡流,卻還是當年在斷龍崖替他擋住酸液的模樣。
“你叫什么名字?”霧靄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顫抖,尾音里甚至透出一絲破音。
“小滿。”小女孩歪著頭,“阿爹說我出生那天,稻田里的麥穗剛好長到小滿。”
霧靄的機械臂突然噴出蒸汽。他解開自己的護頸,露出鎖骨處的舊傷——那道疤痕比記憶中更寬,邊緣的皮膚松弛地垂著,與金屬義肢的銜接處甚至長出了細碎的皺紋。“明天來天樞號。”他將半塊壓縮餅干掰成兩半,指甲縫里還卡著沒卸干凈的遮瑕膏碎屑,“我...教你繡錦鯉。”
小滿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真的嗎?阿爹說,會繡錦鯉的姑娘才能嫁給將軍!”
霧靄沉默著點頭,機械臂的傳感器記錄下小女孩歡快的笑聲。他看著小滿蹦跳的背影,突然想起鏡流曾說過,長生種的時間是凝固的河,而人類的時間是奔涌的沙。此刻他掌心的沙正在漏盡,唯有鏡流的倒影,仍清晰如昔。
當霧靄回到天樞號時,鏡流正在擦拭飲月君的龍鱗。褪色的鱗片在她掌心泛著微光,顯現出虛數之海的星圖。她指尖劃過鱗片的弧度,手腕翻轉的姿態與五十年前分毫不差,而霧靄站在門口,必須依靠機械臂撐住門框才能掩飾膝蓋的顫抖。
“那些孩子的草繩...”她突然開口,“和百年前應星用的一模一樣。”
霧靄低頭看向自己的機械臂,關節處還沾著小女孩的體溫,卻蓋不住金屬表面的劃痕與銹跡。他知道鏡流從未注意過這些——她的目光永遠望向遠方,望向虛數之海,望向永恒。“該打破儲存罐了。”他說,“貧民區的孩子正在用飲月君的龍紋喂蛆蟲。”
鏡流將龍鱗放入機關盒,盒蓋上浮現出飲月君的投影。龍尊的瞳孔中映著貧民窟的草繩,以及草繩上正在發芽的曼珠沙華。她轉身時,發絲掠過肩頸,皮膚在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而霧靄下意識地側過臉,怕她看見自己眼下未遮好的皺紋。“明天帶孩子們去夷則港。”鏡流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柔和,“該讓他們看看...新的鑰匙是什么樣子。”
霧靄的機械臂突然捕捉到異常波動。他抬頭望向窗外,看見虛數之海的裂縫中,飲月君的龍魂正在凝結成新的星軌。那些星軌的形狀,與貧民窟孩子們用草繩捆出的圖案一模一樣。而鏡流的側影映在玻璃上,與當年在軍校時毫無二致,只有他知道,自己藏在妝粉下的鬢角,已全白了。
“他們在五年前就被腐蝕了。”他的瞳孔中映著虛數之海的裂縫,機械臂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止痛片瓶,“那些貴族...早就把貧民的靈魂當成了鑰匙。”
鏡流將龍鱗放入機關盒,盒蓋上浮現出飲月君的投影。龍尊的瞳孔中映著小滿的發帶,以及發帶中正在覺醒的審判之力。“明天帶小滿去夷則港。”鏡流輕聲說,“該讓她看看...真正的鑰匙是什么樣子。”
霧靄的機械臂突然捕捉到異常波動。他抬頭望向窗外,看見虛數之海的裂縫中,飲月君的龍魂正在凝結成新的星軌。那些星軌的形狀,與小滿發帶上的錦鯉眼睛一模一樣。而鏡流的手指劃過機關盒邊緣,指尖的弧度讓他想起年輕時偷吻她指尖的夜晚,那時他以為時間會永遠停在那句“戰后我就娶你”里。
此刻,霧靄的思緒被拉回到那令人痛心疾首的獻祭場景。
在虛數之海邊緣的一座陰森獻祭臺上,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昏暗的光線中,一群身著華麗服飾的貴族冷漠地站在高臺之上,他們的眼神中透著貪婪與冷漠。臺下,是一群被捆綁的士兵,絕大部分都是霧靄所熟悉的面孔。
其中有個士兵抬頭望向霧靄,眼中閃過哀求。霧靄突然想起,這個年輕人曾在他第一次使用機械臂時,羨慕地說“大人的胳膊永遠不會老”。此刻他看著年輕人被抽離靈魂的痛苦模樣,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機械臂不過是另一種枷鎖——它讓他比常人多活了幾年,卻讓他在鏡流的永恒面前,像具逐漸腐朽的木偶。
李長庚也在其中,他的眼神中沒有恐懼,只有對女兒小滿的深深眷戀。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在想著小滿天真的笑容。
貴族們口中念念有詞,他們手中拿著奇怪的法器,對著被捆綁的士兵們揮舞。一道道詭異的光芒從法器中射出,籠罩在士兵們身上。士兵們開始痛苦地掙扎,他們的身體仿佛被撕裂般,靈魂逐漸被抽離。
霧靄看著李長庚的靈魂被注入發帶,突然注意到自己的機械臂關節處滲出機油——就像眼淚。他想起鏡流曾說過,人類的靈魂會隨肉體衰老而渾濁,而她的靈魂,永遠清澈如星。
“這些該死的貴族!”霧靄咬牙切齒地說道,聲音里帶著老年人特有的顫音,“他們怎么能如此殘忍!”他的心中充滿了痛心,那些曾經與他并肩作戰的士兵,如今卻成為了貴族們的犧牲品。
他想起了小滿天真的笑容,想起了那些在貧民窟中掙扎求生的孩子們。如果把小滿留在身邊,雖然他能給予她一些照顧,但危險也如影隨形。虛數之海的危機、貴族們的陰謀,都可能隨時威脅到小滿的生命。
可把她留在貧民窟,又何嘗不是慢性自殺。這里的饑餓、疾病和各種危險,遲早會將這個天真的孩子吞噬。
“我該怎么辦?”霧靄喃喃自語,機械臂無力地垂在身側,金屬表面倒映著自己布滿皺紋的臉。他突然害怕鏡流看見現在的自己——那個曾在戰場上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連替小女孩擦去眼淚的手,都在顫抖。
“小滿,我不能讓你在這里餓死,可我又怕把你帶到危險之中。”霧靄對著空氣輕聲說道,仿佛小滿就在他面前。
“大人,小滿不怕危險,小滿只想和大人在一起。”小滿那清脆的聲音仿佛在霧靄耳邊響起。
霧靄的心中一陣刺痛,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小鏡子,里面是他今早精心畫過的妝容,卻遮不住眼底的疲憊。鏡流不會懂這種恐懼——她永遠不會知道,看著自己所愛之人青春永駐,而自己卻在時光中腐爛,是怎樣的滋味。
“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小滿重蹈她父母的覆轍。”霧靄握緊了拳頭,機械指節發出不堪重負的響聲,眼神中透露出堅定,“我會找到一個辦法,保護好她。”
可那些該死的貴族,有些已經死了,他的這股火氣又該發到哪里去呢?他知道,貴族們的惡行不會因為個別人的死亡而終止,他必須為小滿,為所有像小滿一樣的孩子找到一條出路。
“飲月將軍,如果你真的存在,就請指引我吧。”霧靄望向虛數之海,鏡流的背影映在海面上,與當年在軍校塔頂看星星的夜晚重疊。那時他以為,只要有勇氣,就能對抗時間。直到現在才明白,最可怕的敵人,從來不是豐饒民,而是在鏡流眼中,自己逐漸模糊的倒影。
第二天,霧靄帶著小滿來到了夷則港。港口上,海風呼嘯,海浪拍打著岸邊。小滿緊緊地抓住霧靄的機械臂,眼神中充滿了好奇與不安。
霧靄低頭看著她,突然發現自己需要微微彎腰才能與她平視——曾經他可是能把鏡流托上肩頭看煙火的。海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藏在褲腳里的護膝,那是上個月讓老楊打的,因為膝蓋的仿生軟骨已經撐不住潮濕的天氣。
“大人,這里就是夷則港嗎?”小滿問道。
“是的,小滿。”霧靄輕聲回答,喉嚨因為長期咳嗽而沙啞,“這里會有你從未見過的東西。”
鏡流站在一艘巨大的飛船旁邊,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期待。陽光穿過她的發絲,沒有在她臉上投下任何陰影,而霧靄下意識地躲進陰影里,怕自己臉上的妝粉在陽光下顯得突兀。“霧靄,帶她過來。”鏡流說道。
霧靄帶著小滿走到鏡流面前。鏡流看著小滿,眼神中閃過一絲溫柔。“小滿,你知道嗎,你父親是個英雄。”鏡流說道。
小滿的眼睛亮了起來:“阿爹是英雄?”
“是的,他為了保護更多的人,做出了巨大的犧牲。”鏡流說道,指尖輕輕劃過小滿的發帶,動作優雅如昔,而霧靄注意到自己的指甲因為長期接觸機械油,已經發黃變形,“而你,也有著特殊的使命。”
小滿有些疑惑地看著鏡流:“我?我有什么使命?”
鏡流從懷中拿出一個發光的晶體,晶體中映著虛數之海的景象。“你看,這是虛數之海的秘密。你父親的靈魂,以及其他士兵的靈魂,都與這虛數之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鏡流說道,“貴族們利用他們的靈魂,想要打開虛數之海的力量,為自己謀取私利。”
小滿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憤怒:“那些壞人!”
“沒錯,他們是壞人。”鏡流說道,忽然抬頭看向霧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他渾身緊繃,怕她看出遮瑕膏下的皺紋,卻聽見她輕聲說:“但總有人會為了保護重要的人,對抗整個世界。”
霧靄的機械臂突然不受控制地顫抖。鏡流的目光太溫柔,像五十年前他們第一次約會時的月光,那時他堅信自己能給她永遠,卻不知道“永遠”對長生種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小滿,從今天起,我會教你如何使用這股力量。”霧靄說道,聲音比平時低了半度,怕她聽見自己的哽咽,“但你要記住,力量是用來保護他人的,而不是用來復仇的。”
小滿點了點頭:“我記住了,大人。”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霧靄和鏡流開始教導小滿。每當鏡流示范動作時,霧靄就站在陰影里調整機械臂的液壓系統——他發現自己的反應速度已經跟不上教學節奏,必須依靠義體的超頻模式才能勉強演示。而鏡流偶爾回頭時,他總會迅速扯出笑容,就像當年在戰場上,他替她擋住致命一擊后,永遠只給她看完好的那半張臉。
隨著時間的推移,小滿逐漸成長起來。她的眼神中不再有恐懼,取而代之的是堅定與勇敢。
在一次訓練中,小滿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她抬頭望向虛數之海,發現飲月君的龍魂正在向她靠近。
“飲月將軍...”小滿輕聲說道。
飲月君的龍魂在小滿面前盤旋,他的聲音仿佛從虛數之海的深處傳來:“孩子,你有著純凈的心靈,這是對抗邪惡的最強武器。”
霧靄看著這一幕,忽然想起鏡流第一次帶他見飲月君的場景。那時他還是個新兵,鏡流的手搭在他肩上,說“以后我們就是龍尊的劍”。現在他的肩甲已經生銹,而鏡流的手,依然年輕得能握住時光。
小滿點了點頭:“我會努力的,將軍。”
霧靄和鏡流看著這一幕,心中充滿了希望。霧靄的希望里,藏著一絲苦澀——他不知道自己還能陪小滿多久,還能陪鏡流多久。但至少此刻,小女孩的笑聲還在天樞號上回蕩,而鏡流的目光,偶爾還會落在他身上,像落在一個不會褪色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