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晨露待考

大周天啟三年，三月初七。

寅時剛過，京城的薄霧尚未散去，貢院外已排起長龍。各地舉子肅立等候，偶有低語聲也被晨風吹散。林邵安踏著青石板走來，背上的書箱壓得肩頭發沉，卻掩不住眼中的神采。

他抬頭望了望天色——陰云密布，似有風雨欲來。

“這位兄臺，可是第一次參加會試？“

身側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

林邵安轉頭，見一白衣少年正含笑望著他。那人眉目如畫，唇紅齒白，一雙杏眼清澈透亮，雖作男子裝扮，卻莫名透著一股清靈之氣。

“正是。“林邵安拱手回禮，“在下林邵安，字靜之，江南臨安府人。“

“巧了。“少年展顏一笑，眼中似有星子閃爍，“在下許卿言，字子默，祖籍亦是江南，不過自幼隨父遷居京城。“

兩人正寒暄間，忽聽貢院大門“吱呀“一聲緩緩開啟。差役高聲唱名，舉子們依次驗明正身入場。林邵安與許卿言恰好分在同一號舍，僅一墻之隔。

“看來我與林兄有緣。“許卿言眨了眨眼，笑意盈盈，“愿與君同登金榜。“

林邵安剛要回應，忽聽天際一聲悶雷炸響，頃刻間大雨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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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雨中同傘

舉子們紛紛加快腳步，林邵安卻見許卿言站在雨中，似在猶豫是否要冒雨前行。他衣衫單薄，雨水打濕了袖口，更顯得身形清瘦。

“許兄若不嫌棄，可與我共用這把傘。“

林邵安不假思索地撐開油紙傘，將大半遮向許卿言。

許卿言明顯一怔，隨即展顏：“多謝林兄。“

兩人并肩而行，雨水打在傘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林邵安聞到許卿言身上若有若無的幽蘭香氣，不禁有些恍惚。他比許卿言高出半頭，低頭時恰好看見對方白皙的后頸，在雨水的映襯下瑩潤如玉。

“林兄在看什么？“許卿言忽然抬頭，眼中帶著促狹。

林邵安耳根一熱：“沒什么，只是覺得許兄……很像我一位故人。“

許卿言輕笑一聲，不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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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茶樓論道

雨聲漸歇時，考試結束的鐘聲響起。林邵安走出號舍，見許卿言已在門外等候。夕陽余暉灑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一層金邊，恍若畫中仙人。

“林兄高義，卿言銘記于心。“許卿言深深一揖，“不知可否賞光，容我做東，以表謝意？“

林邵安正要婉拒，卻見許卿言眼中滿是期待，竟不忍拒絕：“許兄客氣了，那便恭敬不如從命。“

兩人來到貢院附近一家名為“墨香居“的茶樓。許卿言顯然是常客，掌柜親自迎上來，將他們引入二樓雅間。

“林兄文章想必極好。“許卿言斟茶時問道，“不知對此次考題有何見解？“

林邵安接過青瓷茶盞，茶湯澄澈，香氣清幽：“《論語》題'君子和而不同'，我以史為鑒，論及管仲、鮑叔牙之誼；策問題則主張'寬刑省賦'，不知是否合考官口味。“

許卿言眼睛一亮：“巧了，我也是這般破題的！只是策論部分，我著重論述了'選賢任能'……“

兩人越談越投機，從經義到時政，竟有相見恨晚之感。林邵安發現許卿言學識淵博，見解獨到，非一般舉子可比。而許卿言對林邵安引經據典的才學也頻頻頷首贊許。

窗外華燈初上，兩人渾然不覺時光流逝。直到小二前來詢問是否要點燈，才驚覺已至戌時。

“時候不早，我送許兄回府？“林邵安起身道。

許卿言神色忽然有些慌亂：“不必麻煩，我……在附近有住處。“

林邵安敏銳地注意到許卿言耳根泛紅，心中掠過一絲疑惑，但并未多問。兩人約定放榜日再見，便在茶樓門前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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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畫中真容

回到客棧，林邵安輾轉難眠。許卿言的音容笑貌總在眼前浮現，那種莫名的熟悉感揮之不去。他索性起身，取出白日未用完的宣紙，憑記憶勾勒出許卿言的輪廓。

筆尖游走間，他突然頓住——畫中人的眉眼，分明有幾分女子神態。

林邵安回想起許卿言纖細的手腕、過于白皙的肌膚、說話時不自覺的低頭姿態……一個驚人的猜測浮上心頭。

“莫非……“他喃喃自語，隨即搖頭，“不可能，女子怎敢冒殺頭之險參加科舉？“

但疑慮一旦產生，便再難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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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真相揭曉

次日清晨，林邵安鬼使神差地來到許卿言所說的住處——城南一處僻靜小院。他在門外徘徊許久，終于鼓起勇氣敲門，卻無人應答。

“這位公子找誰？“隔壁一位老嫗探頭問道。

“請問許卿言許公子是否住在此處？“

老嫗搖頭：“這里住的是一位姑娘，偶爾會扮作男裝出門，說是方便行事。“

林邵安如遭雷擊，呆立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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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放榜重逢

放榜那日，貢院外人頭攢動。林邵安擠在人群中，一眼看見自己的名字高懸在二甲第十七名。他正欲歡呼，忽聽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

“恭喜林兄高中！“

許卿言一襲白衣，笑靨如花地站在他面前。陽光下，他的——或者說她的——肌膚近乎透明，眼中閃爍著由衷的喜悅。

“許兄……不，許小姐也榜上有名？“林邵安低聲道。

許卿言的笑容瞬間凝固，臉色煞白：“你……你知道了？“

“我無意冒犯。“林邵安急忙解釋，“只是……“

“不必說了。“許卿言環顧四周，壓低聲音，“此處不便詳談。今夜子時，我們在城南桃林相見，可好？“

林邵安鄭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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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下贈玉

是夜月明星稀，林邵安提前來到桃林等候。桃花已謝，枝頭結出青澀的小果。他想起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不禁苦笑。

“林兄久等了。“

許卿言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邵安轉身，頓時呆住——月光下，許卿言一襲女裝，青絲如瀑，眉目如畫。雖仍是素衣淡妝，卻掩不住絕世風華。

“我本名許清顏，卿言是化名。“她輕聲道，“家父曾任禮部侍郎，因直言進諫被貶。我自幼隨父親讀書，不甘女子只能困守閨閣，便冒名參加科舉……“

林邵安靜靜聽完，心中震撼無以復加。

“值得。“許清顏抬頭直視他，“若非如此，怎能遇見林兄這般人物？“

四目相對，林邵安只覺心跳如鼓。他取出隨身攜帶的一枚玉佩：“此物雖不值錢，卻是我祖傳之物。今日贈予許小姐，以表……“

“我也有東西給你。“許清顏打斷他，從袖中取出一方絲帕，“這是我親手所繡，上面有我最愛的一句詩。“

林邵安展開絲帕，只見上面繡著“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兩句，針腳細密，顯然是花了心思的。

“明日我就要離開京城了。“許清顏輕聲道，“父親病重，我必須回去照料。“

“何時回來？“

“不知。“許清顏眼中泛起淚光，“但若有緣，定會再見。“

夜風拂過桃林，吹落幾片殘花，如同他們未及綻放便已凋零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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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話預告：林邵安入翰林院任職，卻意外發現許清顏的科舉答卷被禮部侍郎周世昌盯上，一場針對她的陰謀正在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