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慶功宴會之上鎏金殿柱上盤繞的龍在燭火中忽明忽暗，傅安安垂首立在父親身后，手指不斷地攪動著手中的帕子。她偷眼望向丹陛之下的首位——霍昭今日罕見地穿了絳紗太子朝服，蒼白的臉色被朱紅襯得近乎透明，腰間那對盤龍佩與銀杏佩隨著輕微的咳嗽微微晃動。想到前兩日霍玨說的“皇上三日后回宮，聽說要商議太子的婚期”，臉頰微微泛紅。

“太子監國期間，戶部清丈田畝新增七萬頃。“皇帝的聲音像醇厚的鐘聲，“禮部與欽天監擬個吉日，將太子與傅家姑娘的婚期定下。“

禮部尚書和欽天監：“微臣遵旨！”

傅將軍的鎧甲發出輕微的碰撞聲，正要邁出武官行列謝恩，皇帝突然屈指敲在龍椅的螭首扶手上。那顆嵌在龍眼的夜明珠隨之轉動，折射出的冷光正好照在殿柱陰影處。

“霍玨。“

滿朝文武的呼吸都為之一滯，因為皇帝與太子都未曾刻意隱藏霍玨的存在，只有平民百姓不知皇室之中太子還有個胞弟，但世家朝臣皆知此事，但都心照不宣的假裝不知，但皇帝首次公開場合的喊霍玨，讓人不明所以。傅安安看見那個玄色身影緩緩走出陰影跪在丹陛之下，玄色龍鱗紋箭袖服下擺掃過金磚上雕刻的蟠龍紋，忽然像詭異重合一樣。她突然發現霍玨今日束發的玉冠與霍昭的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鑲嵌的不是東珠而是墨玉。

“朕封你為靖王，賜朱雀坊王府一座。“皇帝摩挲夜明珠的動作突然停下，“蒙古大敗可汗獻女和親，就配與你幾日后完婚。“

?霍玨背在身后的手攥得關節發白，玄色龍鱗紋箭袖服卻紋絲不動。他勾唇一笑時，傅安安恍惚看見當年那個搶她珠花的陰郁少年：“兒臣，領旨。“

宴會結束后的鐘聲還未散盡，傅安安跟著將軍傅詢的身后出了大殿，太子的近侍攔住父女倆“太子請未來太子妃說句話，請將軍大人偏殿稍等一下”，傅詢拍了拍傅安安的肩膀，“去吧，為父偏殿等你。”傅安安跟著近侍見到了霍昭，霍昭的聲音比平日更低啞，琉璃色的眸子緊盯著殿眼前的人，“聽著，無論霍玨說什么，這三個月你都不要單獨見他。“

傅安安正要追問，墻角處出現一個人。霍玨不知何時換上了墨金相間的王服，腰間蹀躞帶上懸著的不是玉佩，而是一把鑲著狼牙的匕首，那是與蒙古公主聯姻的信物。他伸手捏住傅安安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皇嫂，不要單獨見本王？“

霍昭劈手格開他的動作，兄弟倆在昏暗中對峙，兩張相似的面孔一個嚴肅一個陰鷙，傅安安恍惚間竟分不清誰是誰。

“陛下有旨！“殿外突然傳來宣禮太監尖細的嗓音，“宣靖王即刻往清涼殿見駕！“

霍玨拉住霍昭衣領整了整：“兄長可知，雅若公主在蒙古語里又叫'照見謊言的月亮'？“他低笑著退開，“正好配我這個'見不得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