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外的十字路口，四周架著火盆，燃燒的木柴堆里傳來一兩聲“嚓噠！”。

中央的夯土被染成的深褐色，引來幾只蒼蠅在上面停留。

四匹烈馬被蒙上眼睛，分別驅趕到四個方位上。馬鞍上的銅鈴，隨著踏步叮當作響。

圍觀者里有人好奇地問道，“這處刑的是何人啊？”

“是——”

話還未落，兩名劊子手跟在一個瘦弱的身影背后上了臺。

腳鐐打著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腳踝因為鐐銬摩擦出血痕。

人群有人驚呼，“居然是個女人！”

沾滿血跡的囚服背后插著寫有罪名的木牌——“謀反大逆”。

旁邊人急切地想要知道女子身份，“你快說啊！”

女人的頭發蓬松，枯草渣混著還沒干涸的血跡粘在發梢處。小臉蒼白，眼下泛著青灰。干裂的嘴唇上結著血痂，似乎已經許久未進水了。

“她是姜府嫡女，定遠侯府大夫人，姜荼！”

“竟是那個之前瘋了的大小姐？！”

好不容易才明亮如秋水的眼睛，此刻似乎又歸于了暗淡。

裝著蜜餞的紙包“啪嗒”一聲掉在地上，謝渝安臉上的笑意霎時凝固。

怎么會？！

他明明已經重生了，為什么還是沒改變結局？

姜老夫人淚眼婆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謝小公子——啊不、攝政王！”

“求求你、救救阿荼！”

老人的背甚至比往日更加佝僂，跪下不停地朝著謝渝安磕著頭，“阿荼她罪不至死啊！”

姜回的頭發也白了好多，眼眶通紅，嗓音夾著哭腔，“若是被這‘四馬分尸’，她連全尸都不保啊！”

“懇請攝政王看在姜荼曾與你大哥有過情分，留她一個全尸吧！”

謝渝安的拳頭捏得“咯吱”作響，很想沖上去，可是現在的他根本動不了一點！

停下！我叫你們停下！

謝渝安的死死鎖著臺上，眼球布滿血絲，額角沁著冷汗，青筋暴起。

喉嚨上下滾了滾，卻說不出半句話。

令旗被監刑官高高舉起，鼓手開始擂鼓——

“咚！”

第一通鼓被敲響，姜荼單薄的身影緩緩跪下。

嗓音從喉嚨里滾出，冷淡疏離，“我幫不了她，這個事已成定局。”

不，不是這樣的！你明明很想救姜荼的！

緊接著是第二通鼓。

馬夫一聲空鞭抽響，韁繩被瞬間繃緊。

姜老夫人一下子暈倒過去。

“咚！”

四騎同時揚鞭暴喝，“駕！”

無力垂下的四肢因為外力，懸浮在半空。

“不！——”

謝渝安此時終于找到了身體的控制權，但還未邁出半步，就墜入無盡黑暗中。

雙眼猛得睜開，倏地從床榻上彈起，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天亮了！

九思剛進門，端來洗漱盆，“少爺，你怎么出了那么多汗啊。”

謝渝安疲憊地捏著眉心，努力平復呼吸，嗓音沙啞，“幾時了？”

“回少爺，已是辰時。”

“行了，你下去吧。”

九思識趣地退下，將門扉輕輕掩上。

喃喃道，“少爺這，又是犯噩夢了吧。”

少爺每次犯夢醒來，脾氣都特別暴躁。前幾次竟險些把自己掐死，若不是少爺在最后一刻清醒過來，他真的就要去見太祖了。

“不行，得給少爺找個大夫瞧瞧。”

九思一邊說一邊拿出一個本子勾畫著，目光微凝，“這幾次的夢越來越頻繁了。”

.......

“現在從調查姜四開始吧。”

姜荼在立板上圈畫后，抱起雙臂，眸中流露思索。

“小姐。”

芍藥端著食盒跨入房內，看見姜荼時身形微微一頓。

“小姐你這是一晚上沒睡啊！”

聽芍藥提起，姜荼才發現自己竟然做這個“思維導圖”做了一夜！

大腦突然感到一陣暈沉，眼皮不自覺地重重閉上。

“哈！”

姜荼將立板拿布遮掩好，伸了個懶腰，疲憊地捶著身上的酸痛處。

芍藥連忙將食盒放下，上前攙扶住姜荼，“我說小姐，身體也不該這樣折騰啊。”

“你說你這前天才熬了，今兒個又繼續，時間長了體質也會弱的啊！”

惺忪的睡眼閉上，眼角擠出幾滴淚，姜荼趴在桌上就要睡覺。

“小姐，你先把東西吃了再睡啊！”

姜荼舒服地將頭埋進臂彎，“對了~”

“芍藥，你去那習武館練得咋樣啊？”

提到武館，芍藥的腦袋立刻就耷拉下，像霜打的茄子，小聲嘟囔，“小姐，那武館開的就早。若是雜役，更是得寅時未過就得過去打掃。”

“我起不了。”

姜荼的右眼翕開一條縫，瞄了眼芍藥，嘴角掛著淺笑，“第一次都會是這樣。”

“你可以試著堅持一段時間，如果實在堅持不下，咱們再放棄也不遲啊。”

她的嗓音帶著沙啞的睡意，“而且——”

“你難道不想保護小姐了嗎？”

芍藥急著反駁，“想，當然想！”

她鼓足勇氣拍了拍胸脯，攥著拳頭拍拍臂膀，“小姐放心，我一定練出功夫，以后小姐要是再被登徒子欺負，我上去就是一拳！”

姜荼瞇著笑看著芍藥，一會兒就沒了意識。

房內，不知不覺一陣輕鼾聲響起。

芍藥拿來一件外披，給姜荼蓋上，輕聲道，“小姐，安心睡吧。”

.......

夜晚，醉夢軒。

“吱嘎~”

姜四游走的手忽地一頓，輕掀起眼皮看向來人，“姜夫人可真讓我好等啊。”

一身黑衣坐在寬椅上，領口大敞開，胸前的肋骨若隱若現，大手掐在青衣女人細瘦的腰肢，引得女人嬌嗔的呢喃。

“四郎~你好壞~”

姜四深埋在女人細長的脖頸上，貪婪地品著體香，并沒留多少眼神給杜桂芳。

“去把衣服換上。”

杜桂芳識趣地往里間走去，不想身后響起一道聲音，“拿出來，在我面前換！”

她的臉上閃過羞憤，但再睜眼，已經將情緒快速隱藏在眼底——這樣的情況已經數不清了。

杜桂芳拽下那身備好的紫衣，站在幾人面前一件件褪下外衣，將那迷離人眼的紫衣穿上。

青衣女將一團干枯的不明草藥點燃，遞給身旁的姜四一根空心秸稈。

煙霧從秸稈里冒出，姜四猛吸了一口那白煙，臉上滿是享受。

他赤腳踏在毛毯上，朝著低眉的杜桂芳走去，將煙霧一口噴在杜桂芳臉上。

白色煙霧漸漸彌漫整個房屋，宛若“蓬萊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