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在門前停住,有人輕輕推了下門。門紋絲不動,那人頓了頓,轉身離開。不多時,隔壁傳來輕微的開門聲和腳步聲,接著是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
趙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被子裹得更緊了些。
他這輩子見過不少所謂的“俠士”,有劫富濟貧的,也有劫富濟己的,甚至見過打著行俠仗義旗號專門敲詐勒索的。但還真沒見過這種偷住客棧的“俠士”,這簡直是開了他的眼界。
他狠狠地閉上眼,裹緊被子,心想:連住店的錢都付不起,還想拿一萬兩黃金拜師三玄山?做夢去吧!這種人,怕是連銅板都拿不出來幾個。
隔壁房間傳來細微的說話聲,雖然聽不清內容,但那語氣明顯帶著幾分不滿。趙煥翻了個身,把頭埋進被子里,試圖隔絕這些擾人的聲響。
夜色漸深,客棧內終于恢復了平靜。只有遠處偶爾傳來幾聲更夫打更的聲音。
次日清晨,晨光熹微。趙煥剛踏出房門,就聽見隔壁房門也被打開。清晨的陽光斜斜地照在走廊上,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一個身著黑衣黑褲的青年男子走了出來,兩人四目相對,都不由得一怔。那人身形挺拔,面容清秀,只是眉宇間帶著幾分倨傲。
段安見這人一直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心中不爽,眼中染上怒意。他惡狠狠地剜了那人一眼,砰地關上門,一臉囂張地揚長而去,腳步聲在清晨的走廊上格外清晰。
一個店小二正端著茶壺經過,看到段安也是一愣。他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客人,但對方走得實在理直氣壯,舉止從容,一時竟沒反應過來這是個沒見過的生面孔。
等人走遠,店小二才如夢初醒,連忙放下茶壺,提高聲音喊道:“且慢!敢問貴客幾時到的店里?小的怎么沒有印象?”
段安充耳不聞,加快腳步,轉眼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
趙煥靠在門框上,雙臂環抱,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別問了,這是昨晚偷溜進來的賊人,既沒開房也沒付錢?!?
店小二瞪大眼睛,一張圓臉漲得通紅,忙不迭去追。但等他跑到樓下,哪里還有段安的影子?
小二跑回來,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急切地問:“客官,那賊人可有傷著您?要不要報官?”
“倒是沒有,”趙煥擺擺手,語氣輕松,“就是昨晚推了幾下我的房門,著實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哪個醉漢走錯了房間?!?
店小二連連道歉,臉上的表情十分懊惱:“是小的失職,讓客官受驚了。這樣吧,小的這就去準備一份豐盛的早餐,權當賠罪。”
趙煥沉吟片刻,目光微閃:“其實我們一共三人,我那兩個同伴想必也受了驚嚇。”
恰在此時,蘇瑾和微虛從房間里走出來。兩人都頂著明顯的黑眼圈,一臉倦容,顯然一夜沒睡好。微虛懷里的黑貓也顯得蔫蔫的,耷拉著腦袋。
店小二一看就信了——兩個小姑娘半夜遇到賊人推門,能不害怕嗎?想必是被嚇得一夜沒睡好,才會這般憔悴。
小二連忙向二人道歉,并表示要免費供應三人的早餐,還特意強調會準備一些安神的茶點。
蘇瑾一臉茫然,眨了眨有些發紅的眼睛。等小二走后,她轉頭看向趙煥:“店家為何要道歉?”
趙煥解釋道:“昨夜有賊人偷住隔壁房間,今早被發現了。掌柜的還以為我們嚇傻了,這是賠禮道歉?!彼f著,嘴角勾起一抹促狹的笑。
蘇瑾摸了摸胸口,神色復雜:“說實話我是被嚇到了,不過不是因為什么賊人?!彼肫鹱蛲碓谖蓓斏系那樾?,就忍不住一陣頭疼。
微虛撇嘴道:“小師叔,這段安果然品性不端,連住店錢都付不起,還說自己能拿出一萬兩黃金?怕不是在說大話?!?
蘇瑾臉色一沉,眉頭緊鎖:“就算他真能拿出來,就連三玄山都看不上這種廢物。資質這般差勁,收這種廢材純屬自取其辱?!毕肫鹱蛲斫虒У那樾危鸵魂囆睦邸?
微虛疑惑地歪著頭:“師叔之前不是夸他天賦異稟嗎?怎么又說他資質差勁?”
“天賦跟體質完全是兩回事好吧,”蘇瑾神色嚴肅,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這種料只能去練練武功了,悟道就別想了。”
引不動靈氣,就只能走武夫路子來修行了。這等人才,萬中無一,蘇瑾可不覺得段安有這份天賦,這筆錢,還是不要賺了。她搖搖頭,仿佛要把這個念頭甩出腦海。
趙煥若有所思:“那黑衣小子叫段安?這名字耳熟,莫非與遠川段氏有關?”他的目光閃爍,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舅舅是天下會主?!碧K瑾淡淡道。
“原來是遠川段氏的人,”趙煥輕笑一聲,“他家可是大富之家,怎么連住店錢都付不起?”
蘇瑾心頭一動,但很快又搖頭,語氣堅決:“算了,求道為的不就是羽化飛升,若把他收進三玄山,大師兄怕是活不長,四師姐怕是要當場把我打死?!?
趙煥忍俊不禁:“他資質當真如此糟糕?”
“昨晚我們在你房頂上教了整整一個時辰,你是沒聽見,還是忘了?”蘇瑾沒好氣地說,“那笨拙的樣子,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趙煥輕咳一聲:“師叔難道不清楚我耳力驚人嗎,這不是擾人清夢……”
蘇瑾橫了他一眼,眼神中帶著警告的意味。趙煥立即轉移話題:“你們想必也餓了,先去洗漱吧,該用早飯了。”
吃完早飯后,蘇瑾閑來無事,想說到處閑逛一下,看是否能探聽到有關案子的一些消息。
走了一段路后,發現河邊有一群婦人們正在邊洗衣邊談話,蘇瑾對微虛說道,“想來婦人聚集之處,必能有不少城里的奇聞軼事相互分享,要不我們去聽聽看他們在說什么?
得到微虛的點頭同意后,兩人蹲在河邊的柳樹后,小心翼翼地偷聽著不遠處洗衣婦人們的談話。初春的河水還帶著些許寒意,但架不住這些婦人們的熱絡交談。
“大秋雖然脾氣不好,你那婆婆可不是一般寵你。”一個扎著紅頭繩的年輕婦人一邊搓著衣服,一邊勸慰著謝娥娘,“你看她平日里給你買的那些首飾,連隔壁李家的媳婦都眼紅呢?!?
謝娥娘低著頭,手上的動作略顯粗暴,衣服在水中翻騰出一圈圈漣漪。
“是啊是啊,”另一個臉上帶著些許麻子的婦人也跟著附和,“你還有個孩子要養,大秋再怎么樣,看在孩子面子上也不會虧待你的。這年頭,有個遮風擋雨的家不容易?!?
河水嘩啦一聲,謝娥娘猛地將手中的衣服摔進水里,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她的衣襟。她抬起頭,“他內心一直糾結著?我才是受害者!當時他在哪里?他怎么不去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