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長瑄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柔聲道：

“不好意思，是大哥哥要那間屋子。”

看到紀長瑄如此親昵的樣子，小女孩愣了下，通紅的眼睛一下子多了幾絲明亮，或因董老太爺在場，她語氣怯怯的回復道：

“沒…沒關系，大哥哥要用，我……我可以搬到柴房去。”

紀長瑄自然察覺到了小女孩臉上的變化，不禁對董老太爺問道：

“董老太爺，她應是你們董家之人吧？”

聞言，董老太爺無奈點了點頭。

默然了一會兒，才開口道：

“她叫苒兒，算是老夫的孫女，但她的母親卻是婢女……”

余下的，董老太爺不說，紀長瑄也能猜出來。

多半又是他的好大兒宿醉之后，強推了她母親，才有了苒兒這種豪門狗血劇情。

可不管怎樣，這苒兒身上都有董家的血。

先前她被下人打罵，董老太爺卻無動于衷，做法難免讓人寒心。

紀長瑄原本想勸董老太爺對苒兒好些，可轉念一想，自己只不過是一外人罷了。

更何況，先前提及苒兒母親，老頭子可滿臉嫌棄……

“不用了，苒兒，你睡在那里也無妨，不礙事的。”

望著苒兒跟自己的妹妹差不多大，紀長瑄哪忍心讓她睡柴房。

通過這件事，紀長瑄也算看出了這董老太爺多少有些寡情薄愛。

便不想跟他在堂前多聊。

索性，就提出讓苒兒帶他去那間耳房看看。

老仆要跟來，但被紀長瑄婉拒了。

……

二進院。

跟著苒兒，紀長瑄來到了西廂旁的耳房。

發現這耳房并不大，四處陳設也簡單。

古代大戶人家的耳房多半是給下人住的。

有的干脆當雜物間。

說是不大，但對于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而言，還是夠寬敞了。

“苒兒，你平時一個人住在這里嗎？”

“之前娘跟我一起住，她過世后，就我一個人住在這里。”

苒兒把娘親的遺物整整齊齊放進柜里，聽到此話，她小臉愣了下，情緒低落道。

紀長瑄沒有再問下去了。

他能想象，苒兒一個人住在這么冷清的屋子是多么孤苦。

不多時，有仆人開始陸陸續續往這屋子里搬香爐燭臺、以及供品這些……

“對了，大哥哥是來幫我家驅鬼的嗎？”

苒兒看到這一幕，好奇地仰起頭來，道。

“算是吧。”

紀長瑄點了點頭，旋即開玩笑道：

“怎么你見過鬼？”

“見…見過。”

話落。

苒兒這聲如蚊蠅之語，卻讓紀長瑄心頭劇震。

她……看到鬼？

這怎么可能？

紀長瑄倒是想起老家的一些民間傳說，說三歲之前的小孩，腹中先天一炁尚在，不曾受污，彼時天眼微閉，可見一些成人看不到的鬼怪之物。

也有說三歲之前的小孩，形未具，雖有魂之陰氣，但無魂之陽氣，所以容易感召到另一維度的陰氣，從而能看到鬼怪。

可苒兒看上去已經七八歲了，這般大的孩子，難道天眼還未合上？

亦或那鬼怪已不懼青霄白日之威？

思慮間。

紀長瑄又覺得自己多想了。

沒準兒是什么邪祟妖魔之流在董府為害。

想到這里，紀長瑄溫聲道：

“苒兒，你跟我說說，那鬼長什么樣子嗎？”

見紀長瑄問的認真，苒兒低頭思忖了一會兒，才道：

“那鬼是…是個女的，穿衣打扮怪怪的。”

“嗯？”

聞言，紀長瑄眉頭一挑。

接著道：

“她長的嚇人嗎？”

“不嚇人，大哥哥。她挺漂亮的，有時她就站在窗外咿呀咿呀的唱歌。”

“女的，還挺漂亮？”

“那不是艷鬼嗎？”

紀長瑄心下一怔，又問道：

“所以，這鬼跟正常人一樣，不是五官扭曲，吐著長舌頭，露出尖牙，皮膚青靛靛的？”

“沒…沒有啊。”

苒兒仔細想了想，腦袋瓜子直搖。

見狀，紀長瑄忽然覺得苒兒望見的不是鬼，而是某種亡靈的魂體……

但魂體怎會在苒兒的房間，以及……出現在董府！

這太奇怪了？

根本不符合常理。

想到這里，紀長瑄才發現，他終究是看輕了這董府……

這董府之中定然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說不定，還和董老爺之死有關！

……

隨著開壇的物件擺好，方管家也急匆匆回來，備齊了紀長瑄所需之物。

望那案桌之上，已擺好了三牲、五果等供品，紀長瑄覺得差不多可開壇做法了。

但開壇做法前，還得清場。

于是，他轉身對董老太爺、方管家等人正色道：

“諸位，小道要開壇作法了，你們還是先離開吧。”

董老太爺會意，明白這個時候不能打擾紀長瑄，就領著下人出去了。

“苒兒，你也先出去待會兒。”

紀長瑄又扭頭對這小丫頭，溫聲道。

苒兒乖巧點了點頭，也跟著大家出去了。

目送眾人離開。

紀長瑄神色漸肅，開始著實開壇做法。

在做法之前，紀長瑄要先寫好表文。

所謂表文，即向鬼神奏請之文章。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

此刻，紀長瑄手持柳枝醮法水灑凈，口誦《凈天地神咒》。

遂焚“凈壇符”于法壇東南西北中五方。

接著，他焚香三柱，步罡踏斗，宣誦《請神科儀》。

待宣誦完畢。

紀長瑄兀自雙眸一睜，拿起壇上法劍，挑起那表文，就往那燭焰上焚化。

不多時，那表文就燃燒成灰燼，升起的青煙就氤氳而起，沖出屋頂，化作一團澄明瑩瑩之光，撲照四方。

同一時間，他手掐“上清訣”，揮劍搖鈴，擲米撒鹽，行法掃穢。

……

另一廂。

董老太爺站在屋外，聽著屋內時不時的誦念之聲，神色明晦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坊間皆在傳聞，這高半仙的徒弟會驅邪除鬼之術，也不知他這本事到底如何？

能不能保佑家宅安寧？

……

紀長瑄這一開壇作法，持續了兩個時辰才結束。

等他退出屋時，額間早已滲出了細汗。

開壇做法可不是什么輕松活，這一過程之中，尤其要以誠感通，以炁御法。

幸好他此前修行《陰符經》略有成效，功力大漲，要不然等法事進行一半，他非得累暈不可。

“紀小道長，如何了？”

見紀長瑄走了出來，董老太爺連忙上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