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會不會從西邊出來，駱至遠不知道，但世上是真的存在奇跡，他今天上班時就碰到了。

長期空置的匯樂綜合大樓，破天荒來了求租者，而且還是一批接著一批。

一大清早，駱至遠就被求租者的電話給吵醒了。

“喂，你那里是不是有一棟樓可以整租？”打電話過來的是一個年輕男子，聽他頤指氣使的語氣，頗有些目空一切的狂妄。

“整棟的樓？你是說老火車站附近那一棟匯樂綜合大樓嗎？”

駱至遠出于習慣與對方再確認了一下物業信息，以免像之前一樣費半天勁結果鬧個烏龍，費時費力還不討好。

“就是那棟吧，你那里還有別的樓可以整租嗎？”

一口一句“整租”，看來這是位財大氣粗的爺。

“您去看過物業現場情況嗎？要不我先陪您去看一趟？”

要是換做一個月前，駱至遠肯定會將對方當做迷路的財神爺一樣捧著哄著，但現在嘛，他只會千方百計勸退對方。

雖然S先生想要的只有樓頂，但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旦這棟樓租出去，樓頂還適不適合修建低空交通停車坪，可就不一定了，一旦業態沖突產生投訴，導致負面的輿情，修建一事就會遙遙無期，那么自己的一億元傭金也就泡湯了。

要嚇退客戶，看物業是最直接也最狠的一招，因為凡是之前看過物業的客戶，一百個中有九十九個全都嚇跑了，剩下一個過幾天也婉拒了。

得到對方同意去看物業現場的答復后，駱至遠囑咐土豆管家要準備好寶貝女兒的營養早餐后就匆忙出門，隨手拿了一片隔夜吐司充饑。

趕到匯樂綜合大樓的門口時，荒廢許久的停車坪內停了一輛法拉利，一名頭發染成亮藍色、身穿鉚釘皮夾克的年輕男子坐在駕駛位，表情有些不耐。

駱至遠抬起手腕確認了一下時間，還好，離約定的時間還差一分鐘。

“小艾總，您來這么早啊，您約我約得太突然，我已經快馬加鞭了，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挺準時，不算晚，我姓艾，單名一個君，創業蠻多年了。”

“很榮幸認識艾總，事不宜遲，我們邊走邊說。”

駱至遠自動將稱呼中的“小”字去掉，是自己考慮不周了，不該以貌取人，自動將對方歸類為富二代。

等艾君一下車，駱至遠從背包中拿出一個袖珍噴霧瓶，對著他的褲腿就是一陣猛噴。

“你干什么？”艾君受驚跳了起來，恐怕任誰遇到這一幕都無法淡定如常。

“大樓里面蚊蟲多，這是驅蚊液，對于蛇蟲鼠蟻有一定驅逐作用，好東西。”

駱至遠自顧自說著，給艾君噴完之后，也給自己全身無死角噴了一遍。

眼見艾君的臉色就變了，但他還是高抬貴腳跟上了駱至遠的腳步，從陳舊斑駁的鐵門進入，不顧簌簌掉灰的墻面和防不勝防的蜘蛛絲，從一樓一路往上。

“艾總是做什么生意的，怎么突然對這棟樓這么感興趣？”

駱至遠仔細觀察著對方的舉止，每上一層都會仔細看每一處房間，包括樓梯間和衛生間，還時不時拍兩張照片，不像是來走過場的，而是實打實來看房的。

“我這兩年在開新型民宿，打造二次元主題特色民宿，結合最時興的VR技術，給予住戶猶如身處動漫世界的現實體驗，在鎏金商圈開了一家，反響還不錯。”

“您說的那種民宿，入住應該不便宜吧，我丑話說在前頭，這里最繁華的時候，租金比鎏金商圈少不了多少，但如今嘛，人氣是徹底沒有了，周邊也比較破落，停車也不方便，恐怕難以達到您想要的商業氛圍。”駱至遠一臉真誠地道。

“聽您這話，我怎么感覺你不想讓我租。”

艾君是打小就混商場的人，自然不會覺得眼前這位大叔是因為本性忠厚才將這棟樓的弊端和盤托出。

“哪能呀，現在商業如此不景氣，您要是租下了，我今年業績也就交差了。”駱至遠撓了撓頭，“只是我在這里做招商幾十年，見多了投錢進來血本無歸的，看你年紀也不大，因此多說了兩嘴。”

艾君點了點頭，算是接受這個說法，兩人一路走到了七樓，艾君掃了一眼通向樓頂的樓梯間，沒有想要折返的意思。

“接著上？上面也啥好看的，就一個光禿禿的平臺，還積水。”駱至遠錘了錘老腰，一副走不動了的模樣。

“還是上去看看吧，我要整租，就是要整體規劃，樓頂、地下室都要看，只有對這樓有了整體認知，才能知道你們的租金是不是要得太高了。”

艾君看著不像是正經的生意人，但做起事來可一點也不含糊，不但思慮周全，而且還很會談判。

話已至此，駱至遠只能硬著頭皮將通向樓頂的鐵門給打開，陪著艾君巡視了一圈，艾君似乎越看越滿意，開始向駱至遠詢問詳細的租賃條件。

“直接給我報個最低價吧，免租期多久？最長簽多少年？”

“這棟樓建筑面積一萬二千五百平米，綜合租金坪效是四十元每平米，每三年遞增百分之五，最長簽八年，免租期最長給六個月。”駱至遠如數家珍。

“租金每月五十萬，每年六百萬，倒不算特別高，但也不算便宜吧。”

艾君在心里飛快地算著賬，他原以為這棟樓空置了上十年，他能來撿個漏，沒想到這租金居然還這么高，超出了他的預期太多。

“你們這租金，不會是十年前的租金標準一直沒變吧？”

“哪能呀，以前的租金評估是一年有效期，現在是一月有效期，這是公司AI員工測算的結果，絕對緊跟市場行情，精準又高效。”

“這棟大樓，是既可以整租，也可以分租吧，每一層的租金是否不同？”

“您說得不錯，每層租金不同，越往上越便宜，優先整租。”

駱至遠心里咯噔一聲，他大概知道艾君的想法了，是想要以分租來降低坪效。

“如果租二到七樓，是否可以將樓頂區域涵蓋在內，方便做造景。”

“那恐怕不行，樓頂只有在整租情況下才好商量。”

艾君與駱至遠一問一答，看似相談甚歡，其實內心都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有大樓的圖紙嗎，可方便看看？”

“自然是方便的，馬上給您打開。”

駱至遠即刻展現出高度的專業素養，調取出略顯古樸的大樓圖紙，投射到虛空中，平面圖、立面圖、俯瞰圖，甚至還能將大樓模型進行360度無死角旋轉。

艾君眼尖，立刻就發現了一個關鍵問題。

“這棟大樓是單面采光？”

“準確地說，是三面采光，只是兩側的窗戶數量不多，也不建議擴大，后側是與其他大樓相連，只能做內窗。”

聽駱至遠這么說，艾君如墜冰窟，心頓時涼了半截，做公寓無法繞開的一點是得房率，有窗房與無窗房的售價能夠相差一倍，后側無窗意味著有一半的房間都是“陰房”，實在太不劃算。

“我要好好考慮一下，之后再聯系吧。”

目送艾君開著法拉利飛馳而去，駱至遠笑著揮手告別，事情的發展一如他的預期，這一個客戶大概率是沒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