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九重丹墀之上，李世民指節叩著蟠龍金案，昨夜云安那句“硝石制冰非仙法“仍在耳畔回響。
程咬金鑲金明光鎧撞飛三品文官的玉笏時，帝王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這莽夫倒是與那青樓謀士同樣膽大包天。
“陛下！“程咬金單膝砸地的聲響驚醒了殿角銅鶴香爐，“給老程三萬精騎，定叫頡利那老兒跪著舔渭河冰！“
長孫無忌翡翠笏板“啪“地拍在程咬金護心鏡上：“兵部存糧僅夠十六日，你是要將士們啃突厥人的馬鞍？“
他轉身時九環玉帶掃過杜如晦懷中戶部賬冊，“如今長安太倉......“
“倉你奶奶個腿！“尉遲恭玄鐵鞭砸碎青磚，驚得梁間燕子亂飛，“當年洛陽城下，老子五百陌刀隊就敢沖王世充中軍！“
李世民突然抓起青銅虎符，夔龍紋在掌心印出血痕。
他望著縮在柱后的李道宗，想起昨夜云安說的“要讓突厥人餓著肚子看長安炊煙“。
“著任城王總制北境軍事。“虎符破空掠過房玄齡的獬豸冠，穩穩落入李道宗懷中，“七日內遷空涇陽，云安之策由你全權調度。“
程咬金瞪著眼要爭辯，卻見帝王解下七星劍擲來：“知節與敬德領三萬輕騎北上。“
劍穗瑪瑙珠擦過程咬金面頰，“記住，朕要你們帶著突厥人在隴山兜圈子——就像去年在洛州遛劉黑闥殘部那般，給朕把突厥人遛成瘦馬！“
尉遲恭突然嘿嘿直笑，這個戰術他們再熟悉不過。
前幾年平定河北時，正是靠著這般疲敵之計，把劉黑闥大軍拖垮在漳水畔。
“臣定不負云先生所獻之策。”李道宗特意咬重“先生”二字，卻是瞥見房玄齡正在黃麻紙上疾書的狼毫頓了一頓。
程咬金突然扯著嗓門嚷嚷：“任城王可得給俺留幾個突厥萬夫長。”他玄鐵靴碾著地上碎玉，“前年在洛水沒砍過癮……”
“知節！”尉遲恭突然用鞭柄捅了捅他后腰，“沒聽陛下說要遛成瘦馬？”這黑臉將軍沖李道宗擠眼，“到時候瘦成皮包骨的突厥崽子，怕是經不起你的三板斧。”
滿堂哄笑中，李道宗摩挲著虎符上的夔龍紋。
他的思緒又再次飄到了那平康坊綺夢閣中。
平康坊，綺夢閣。
“撿起來！把李子撿起來！”
云安從躺椅上起身，倚著朱漆欄桿沖著樓下的胡商呵斥。
就在剛剛，綺夢閣中上演了一場全武行。
萬年縣燒春酒莊張掌柜的檀木算盤砸在波斯商人鑲玉腰帶上，幾顆西域紫李在青磚地上滾出暗紅汁液——不知何人趁亂將其砸向波斯商人額頭。
“還是先生有本事，姑娘們都還沒醒呢，今早就賺了數百貫了。”
綺夢閣老鴇柳氏站在云安身旁，看著樓下滿座的賓客，手捧鎏金算盤根本掩飾不住心中的喜悅。
為了避免魚龍混雜，今日綺夢閣特設十貫門檻，卻也抵不住大家對新酒的熱情。
——如今整個平康坊街道上，都飄蕩著從綺夢閣散出的留香。
在坊門口，云安亦讓人設了一桌，無論來往者是何身份，皆可試品新酒。
雖然一人僅限一錢。
只是……
如云安當時在平康坊坊間一首《將進酒》半日間便火爆整個長安一般，新酒甚至只用了一個早晨！
今日綺夢閣門票收入將近八百貫，樓中客人雖對新酒稱贊不已。
可云安知道，這些人多是好酒之輩，真正來談生意的沒有幾個。
顯然，長安城中真正的富商巨賈們還都沒有到場。
到場之人更多的是好酒之輩，而非大富大貴。
直到樓外忽起玄甲鏗鏘聲，三十六騎精兵破開朱漆大門，身著蟒袍的李道宗大步流星走了進來，身后矮胖的長孫無忌腰間的九環蹀躞帶晃得眾人目眩。
“嘶，任城王，齊國公，邢國公，吳國公，蔡國公，潞國公……”
隨著李道宗的入場，剛剛還在吵鬧的滿堂賓客們倒吸一口涼氣，當即噤聲，
待李道宗一眾在二樓落座，綺夢閣的客流再次迎來了一次高潮。
“太原王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陽……”
“大唐新貴與世家門閥的人都來了！”
這些大家伙耳熟能詳，平日里卻難得一見的大唐頂尖權貴們的入場，有些還沖著在場眾人打招呼，有些則只是神情淡然的瞥了一眼眾人。
相同的是，所有人都沒有在一樓駐足，而是直接上了二樓。
“咳，咳咳。”
云安站在二樓高臺假咳幾聲清場，隨即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想必大家都知道，也都嘗了我們綺夢閣的新出的勁酒，大家覺得怎么樣？”
“好！”
“勁酒？果真帶勁！”
“此酒當是霸道！”
“飲過此酒，再飲其他，只覺如馬尿。”
……
待眾人皆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后，云安這才抬手示意眾人安靜。
“勁酒雖好，不可貪杯。”
“想必諸位都知道皇榜的事了，今日前來，也準備好了錢銀，購買勁酒的股份。”
股份？
聽了云安的話，樓下的眾人大多都是處于疑惑狀態。
他們多是好酒之人，聞到平康坊門口的酒香，試嘗了一次勁酒后才來的綺夢閣。
至于二樓的大唐新貴與老牌的五姓七望們，這些云安心中真正的顧客們，早在云安讓李世民刻意的宣傳下，已經知曉了一切。
本來對于愛惜羽毛的他們，是不會親自出席這種商業活動，以免掉價的。
可他們接的到消息稱，云安的這勁酒，成本比起其他的酒高不了多少，兩斤多點的糧食就可以釀出一斤酒來，可售價……
就是那號稱最烈的西域春，一壇便需數百文，最貴的三勒漿，更是斗酒三貫。
可這勁酒，就今日的火爆程度，毫不夸張的說，就算是斗酒十貫，只怕也會被長安勛貴們哄搶一空。
如今長安的糧價，斗米不過百文上下，其中利潤，幾近百倍！
看著樓下正津津有味品著烈酒的眾人，一眾勛貴們心中暗道：“珍惜這來自不易的機會吧，只怕過了今日，這其中大多數人，一輩子都品嘗不到這勁酒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