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棺中的尸體抓住林逸手腕的剎那,溫泉水瞬間蒸發。林逸感到某種古老記憶洪水般涌入腦海——他看見三百年前的摩云崖,看見父母站在星晷前相擁而泣,看見楚紅漪跪在血泊中捧起一個嬰兒......
“這是......我的記憶?“林逸掙扎著后退,卻發現自己的右手與尸體長在了一起。鱗片順著連接處蔓延,將兩者血肉交融。
阿九在水底瘋狂比劃,指向他們來時的方向。少年耳墜上的銅錢全部碎裂,嘴角不斷溢出氣泡。林逸這才意識到對方快要窒息,奮力用左手拽住阿九衣領。
尸體突然松開鉗制。腐爛的嘴唇扭曲成微笑的弧度:
「下次月圓......我會完全蘇醒......」
林逸借著反沖力帶阿九沖出水面。兩人癱在岸邊劇烈咳嗽,身后的溫泉已變成漆黑如墨的毒沼。青銅棺沉入深處,只留下水面上一串詭異的氣泡。
“那、那到底是什么東西?“阿九臉色發青,“它怎么會長著你的臉?“
林逸按住劇痛的右臂。鱗片下有什么東西在蠕動,像是要破體而出。腕上的星晷碎片燙得驚人,在皮膚上烙出焦痕。
遠處傳來山石崩裂的巨響。整個洞窟開始震顫,鐘乳石如利劍般墜落。阿九拽著林逸躲到巖縫中,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符紙拍在石壁上。淡金色光幕展開,暫時隔絕了外界的混亂。
“紅漪姐給的保命符。“阿九擦著鼻血,“她說如果你醒了,就帶你去......“
一道劍光劈開巖壁。符紙瞬間自燃,光幕如玻璃般碎裂。煙塵中走出個白袍道人,眉心一點朱砂宛如血珠。他手中長劍滴落著藍色液體——正是楚紅漪的血。
“青鸞長老!“阿九像受驚的兔子般縮到林逸身后。
道人目光掃過林逸鱗化的右臂,眼中閃過一絲貪婪:“龍血覺醒程度已達四成,比預計的更快。“劍尖突然指向阿九,“把那孩子交出來,本座可留你全尸。“
林逸將阿九護在身后。右臂鱗片自動豎起,形成天然護甲。他感到兩個道種在丹田處瘋狂旋轉,卻因星晷碎片的阻隔無法釋放力量。
“玄霄派為何非要殺我?“林逸故意拖延時間,左手在背后摸索著洞壁,“就因為我父母......“
“殺你?“青鸞突然大笑,“傻孩子,我們要的是完全覺醒的龍血!“他劍鋒一轉,地上碎石自動組成困陣,“三百年來每個鱗化弟子都是祭品,你父母偷走的可是最重要的主祭品!“
林逸腦中嗡的一聲。記憶中執事說過的話突然串聯起來——幽瞑境、星晷、鎖鏈干尸......所有線索指向一個可怕的事實:玄霄派在豢養龍血者!
右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揮出。鱗甲縫隙迸發黑光,竟將青鸞的劍氣生生擊碎。林逸驚愕地看著自己異變的手臂,那分明已經化作龍爪。
“五成了!“青鸞興奮地掐訣,“繼續憤怒吧小子,讓你的恨意......“
他的話戛然而止。一截紅綾從背后貫穿他的胸膛,綾梢卷著顆仍在跳動的心臟。楚紅漪的身影在煙塵中緩緩顯現,左臂不翼而飛,斷口處纏繞著黑色霧氣。
“跑......“她嘴唇慘白,“去劍冢......找剩下的......“
青鸞的尸體突然炸開。漫天血霧中飛出七道金光,化作鎖鏈纏住楚紅漪。林逸想沖上去救人,卻被阿九死死抱住:
“不能去!那是誅仙鏈!碰到就......“
楚紅漪突然露出微笑。她將僅剩的右手按在心口,唱起首古老的歌謠。林逸如遭雷擊——這正是他兒時噩夢中最常聽見的搖籃曲!
“娘......?“他無意識地喃喃出聲。
紅衣女子周身燃起青色火焰。火焰順著鎖鏈反向蔓延,瞬間燒穿了洞頂。月光如瀑布傾瀉而下,照出一條通往懸崖的碎石路。
“林師兄的孩子......“楚紅漪在火光中漸漸透明,“這次......一定保護好你......“
阿九哭著拽走呆立的林逸。兩人在墜落的亂石間狂奔,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爆炸聲。當他們沖出洞口時,整座山體轟然坍塌。
懸崖邊站著個意想不到的人——執事長老。老人道袍破爛,手中捧著盞將熄的魂燈。燈芯上漂浮著楚紅漪的虛影。
“她分出一縷元神保你。“執事將魂燈交給林逸,“現在聽好:你父母并非叛徒,而是上代星晷守護者。當年為阻止玄霄派用龍血重啟時空,他們將你......“
一支羽箭洞穿老人咽喉。林逸轉頭望去,只見懸崖四周亮起無數火把。各派修士組成天羅地網,而為首者赫然是玄霄派掌門——他手中提著阿九的后領,少年像破布娃娃般懸在半空。
“林師侄。“掌門的聲音溫和得可怕,“用你換這孩子,如何?“
林逸的右臂完全龍化。鱗片爬上脖頸,帶來撕裂靈魂的劇痛。他看見魂燈中的楚紅漪在搖頭,看見阿九用口型說著“快走“,看見執事臨終前塞給他的星晷碎片正在發光。
月光突然變成血紅色。懸崖下的云海沸騰起來,浮現出巨大的星圖。林逸恍然大悟——這才是真正的星晷!而青銅棺中的“自己“,正是三百年前被封印的另一半!
“我答應。“林逸向前邁步,龍爪捏碎了三塊星晷碎片,“但有個條件......“
碎片粉末在空中組成微型星圖。血月之光被折射聚焦,在林逸胸口燒出逆鱗形狀的烙印。掌門臉色驟變:
“你竟敢主動接受完全鱗化?!“
龍吟聲響徹云霄。林逸在劇痛中感到某種古老意識正在蘇醒——那是沉睡在血脈深處的龍族記憶。最后一個清醒念頭,是他撲向掌門時,看見阿九掙脫束縛露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