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湖州慘案遺孀現
- 美人為蠱
- 山中絕筆
- 2846字
- 2025-04-18 08:40:34
搖曳的燭火映照出趙逢生那張冷峻的面容,他靜聽著許敬的回稟,忽然笑了起來。
“有趣,有趣,沒想到這世間會有如此有趣的女子?!?
許敬一時愕然,不過繼續開口道:“幽月樓的柳管事前來詢問,如何處置沈凝霜?!?
“去告訴她,膽敢傷我鎮南侯府的人,死有余辜?!?
許敬聽后立刻退了下去。
趙逢生的雙眸卻是凝視著搖擺不定的燭火,喃喃低語道:“小丫頭,你可要好好活著,若是將你放在這朝堂之中,恐怕會有不少好戲。”
幽月樓,暖香閣。
沈凝霜泡在浴桶之中,水面灑落著玫瑰花瓣,侍女春蘭戰戰兢兢地為其擦拭著身子,她可是聽說了沈凝霜的殺人之舉,心中畏懼。
幽月樓中皆為罪奴,不過亦分三六九等,似沈凝霜這等尚未及笄的少女或者相貌稍差的女子都是女婢,而樓中的頭牌及姑娘同為罪奴卻有女婢服侍,最后則是年老色衰的婦人一般都在后院干粗活。
本來沈凝霜應當和這春蘭一樣伺候著樓里的姑娘,但有了鎮南侯這重關系地位自然特殊了起來。
“你怕我?”
沈凝霜忽然開口,卻是驚得春蘭一顫,此時已不必回答,這種反應就說明了一切。
“你走吧,告訴柳管事,我不需要人伺候?!?
春蘭如蒙大赦,迅速退了出去,可是沈凝霜話語之中的冰冷依舊讓她不住打顫。
沈凝霜低頭看向身上的道道疤痕,未及時處理而且又浸水發膿,即便是請了大夫也難消除這些疤痕。
半月前,她還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戶部侍郎千金,誰又能想到僅半月便是家破人亡淪落至此。
世事難料,變幻無常。
月色清冷,寂靜無聲。
沈凝霜倚窗而坐,眼神空洞地望向朦朧的彎月,微微蜷縮,深吸一口氣,感受著徹骨的寒意。
清冷的月光灑向洛陽城,卻無法驅散濃重的夜色。
進入宵禁的洛陽城,在街上行走的只有巡城守衛以及黑暗中的老鼠。
“原來,這個世道就是這樣?!?
呢喃聲隨風而散,說與神鬼聽。
次日清晨,沈凝霜出了暖香閣。
她的出現立刻引來了樓中其他姑娘的敵視,還有陣陣不懷好意的揣測。
“瞧,就是她,鎮南侯府的瘋狗?!?
“是啊,聽說昨天殺了婉清,當真是可憐的姑娘。”
“這樣的惡人怎么不直接殺了?”
“聽說她的青梅竹馬將他送給了當朝宰輔的兒子當美人紙!”
“美人紙啊!可真是個骯臟腌臜的東西!”
充滿惡意的話語傳入沈凝霜的耳中,她只是冷笑一聲,都不過是幽月樓的罪奴,這些人還自覺高人一等,真是可笑。
不過其中的一個聲音令她臉色驟變,她徑直走到那說話女子面前,眼神陰冷地看著她,“你剛說什么?”
那女子臉色刷到一下變得蒼白,沈凝霜可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她也只敢背后議論,哪敢當面開口。
“我,我,我什么都沒說?!?
啪!
女子的臉上立刻多了五道鮮紅的指印,沈凝霜掃視四周,冷聲道:“誰敢議論我的父親,這就是下場!”
無人敢與其直視,可是聽雨軒之中傳出如百靈鳥一般好聽的聲音。
“得饒人處且饒人,小丫頭,幽月樓中都是苦命人,還需體諒一二。”
沈凝霜抬頭望向聽雨軒的方向,那是花魁葉傾仙的住所。
她的身世極為神秘,就連嚴容之那般的紈绔都敬而遠之,在幽月樓更是眾星拱月般的存在。
沈凝霜如今麻煩已經夠多了,她也不愿再惹麻煩,繼續朝著后院走去。
后院之中都是上了年紀的婦人,浣衣做飯,劈柴挑水,只為了有口飯食。
不過其中有一目盲婦人,獨自坐在角落,舉著棒槌敲打衣物。
這些人臉上盡是木然之色,她們早已在看不見希望的生活中變得麻木。
沈凝霜走到目盲婦人面前,打量著這個滿臉風霜的女人,她已經失去了最好的年華,也失去了生活的希望,更失去了仇恨。
“甄氏?!?
目盲婦人動作一頓,她抬起了頭,盡管她什么都看不見,但是依舊嗅到了淡淡的郁金花香。
剎那的失神被沈凝霜捕捉到,她伸手握住甄氏的雙手,將她緩緩拉起。
“你的夫君可是湖州通判曹榮?”
目盲婦人身形一顫,眼淚奪眶而出。
“是,他是我的夫君?!?
甄氏聲音哽咽,積壓了多年的心酸在此刻爆發,撲在沈凝霜的身上嚎啕大哭。
沈凝霜的臉上泛起一絲得逞的笑容,湖州通判曹榮受奸人以貪墨軍餉之罪構陷,禍及滿門,而他的妻子更是被奸人刺瞎了雙眼,送到了這幽月樓。
曹榮的女兒在那場禍事中不幸夭折,在他女兒生前最喜愛的便是郁金香。
這便是她的心機。
湖州軍餉貪墨案轟動一時,其經辦人是湖州知府高明遠,可是真正的內情知道的人極少。
偏偏沈凝霜的父親便是其中一人,而沈乾業也將此事告知了沈凝霜,沒想到成了她的破局之處。
沈凝霜將她帶往偏房,為其斟了一杯水,放在其身前。
“嫂子,我是曹顯明之女,曹心瑤?!?
甄氏一愣,隨即神情激動地開口道:“瑤兒,瑤兒,沒想到你還活著?!?
她的手在沈凝霜的臉上摸索,可是卻愣住了,只因她摸索到了那道疤痕,“瑤兒,這是怎么了?”
“嫂子,這一刀毀了我的容貌,卻也救了我的性命。”
沈凝霜的聲音十分鎮定,可是甄氏的雙手卻是不住顫抖,當年她失去了雙眼,失去了女兒方才茍活了下來。
“活下來就好!活下來就好!”
沒想到時隔數年卻又重見故人,甄氏的臉上終于有了神采。
哪知沈凝霜卻寒聲道:“不好!嫂子已經忘了大哥的死,已經忘了茹兒的死,已經忘記了那群害得我曹家家破人亡的畜生!他們還活著!還在這個世界逍遙快活!”
她的話字字如尖刀一般將甄氏的心戳得千瘡百孔,可是這一切卻又是事實,甄氏根本無從辯解。
甄氏搖著頭,臉上血色漸無,她握住沈凝霜的手,哀求道:“不要說了,不要說了,都已經過去了!”
沈凝霜甩開她的手,語氣森寒道:“沒有過去!當年的事情我永遠不會忘記!嫂子!為了報仇,我混入幽月樓,就是為了找到你!只有找到你才能為大哥報仇!”
甄氏神色一怔,“我,我,我能做什么?”
“大哥曾在事發之前將貪墨案的記錄交給我的父親,可是如今已是時過境遷,無法翻案,唯有大嫂你以湖州軍餉貪墨案遺孀的身份以血鳴冤方可震動朝局,徹查此案,為大哥,為茹兒報仇!”
“可,可是這里是幽月樓,沒有人會關心誰死去?!?
甄氏的臉上閃過掙扎之色,她緊咬嘴唇道。
“大嫂!你是怕了嗎!”
沈凝霜拍桌而起,話語之中充滿了憤怒與失望,“大嫂,看來我是來錯了,我已經打聽到了消息,明天會有御史臺的人來幽月樓,我會背負血書死在他們眼前!大嫂,后面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清明時節記得為我上三炷香!”
說完她就轉身準備離去,卻被甄氏拉著衣袖。
甄氏眼含熱淚,雙眼微紅,“瑤兒,嫂子茍活這么多年早已經和死人沒有什么區別了,本以為只會在這黑暗的牢籠中等死,卻沒想到還能遇到你,沒想到還可以為阿榮洗刷冤屈,御史臺的人什么時候會出現在幽月樓?”
“申時三刻。”
甄氏聽后,臉上露出決然之色,她握緊了沈凝霜的手,柔聲道:“瑤兒,記得把嫂子和你大哥還有茹兒葬在一起,你一定要為我曹家洗刷冤屈!”
沈凝霜的眼中隱約有霧氣彌漫,可是更多的是隱忍。
二人一起用了餐,沈凝霜很沉默,可是甄氏卻十分開心,這是她在這個黑暗的牢籠中僅有的喜悅時刻。
沈凝霜回到暖香閣的時候已經是月上梢頭,可是她卻根本無法入眠,找到了柳管事為趙逢生帶去了信件,邀他明日申時三刻務必帶著御史臺的人來幽月樓看一出好戲。
漫漫長夜,翻來覆去卻無法入睡,死在她手中的青衣女子不斷出現在她的噩夢之中,還有甄氏那關切的神情。
她從來不是什么曹心瑤,而了解如此多細節只因為他的父親沈乾業是當年構陷曹榮的罪魁禍首之一!
她摸著胸口,在黑暗之中呢喃道:“這就是良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