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拖著略顯臃腫的身軀在林子里晃蕩。

“吃多了，不太消化。”

于是林子里就多了一條溜達(dá)蛇，倒也多虧這林間有修為的妖獸并不多。

顧白偶遇幾只，也多是煉氣、剛?cè)胫难F，他周身氣勢凌人，再加上肚子鼓鼓的，看起來也不像是好惹的主。

倒也沒起什么摩擦，顧白大多就是斜楞一眼，對方便知難而退。

“若非吃飽了，高低整點(diǎn)筑基妖獸嘗嘗。”

顧白嘴上說著，至于有沒有這個膽量，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多時，他似乎是走到了熟悉的小路。

一地的黃毛還在灌木上掛著。

先前遭遇公黃鼠狼的地界，那尸體已然不見。

“許是被林間妖獸吃了，這么說，離那人類住所也不遠(yuǎn)了。”

顧白思索，不知怎的，就萌生出想去看看的念頭。

……

還是那樣的月色，那樣的籬笆墻。

顧白信子捕捉著空氣中的氣息，飯菜的香味。

“你說這飯菜哪有野兔好吃？”

顧白砸吧著嘴，“不過聞著確實(shí)很香哈。”

借著如紗的月光，顧白爬上籬笆，卻看見院內(nèi)景象，微微一愣。

只見竹篩內(nèi)，滿滿都是采摘不久玄尾草葉，就那么放在院里桌上。

“不會是為我準(zhǔn)備的吧？”

眼下看到這為自己采摘的草葉，那姑娘怕是還在惦記自己的傷。

“這人咋想的呢，以德報怨？”顧白口中不屑，心里卻已有些感動。

顧白有些不好意思，說到底，那女孩確實(shí)出手相助，反而自己獸性大發(fā)，差點(diǎn)將人給咬了。

想到這里，顧白蛇尾已多了一枚青綠靈果。

“送你了，就當(dāng)賠罪。”

顧白小心將靈果掩至草葉堆中，忽然聽到屋內(nèi)傳來聲響，是木軸轉(zhuǎn)動的吱呀聲。

他緩緩?fù)巳牖h笆陰影之中，一雙豎瞳靜靜地看著。

“娘，三日后，真的能湊夠五斤嗎？”屋內(nèi)傳來少女清甜嗓音，窗窗透出兩道人影晃動。

話音未落，木門‘吱呀’裂開條縫，一人提著什么走了出來。

顧白細(xì)細(xì)看去——還是那少女，換了一身荷粉裙裾，正惦著一小捆玄尾草放至院中。

月色如霜，那捆玄尾草葉片上還沾著露水，整整齊齊打著麻繩結(jié)。

這分明是捆扎待運(yùn)的貨物。

顧白悻悻地吐了吐信子，“倒是我有些自作多情了。”

那少女拿起竹篩，卻忽見一物掉出。

少女忽然頓住腳步，月光斜斜照在草堆上，青碧靈果正泛著幽光，在玄尾草特有的苦澀味里混入一絲清甜。

“誒？哪來的靈果？”

婦人聞言走出屋來，接過少女手中青綠果實(shí)。

“這……這是青玉莓果？能解百毒的靈果怎會在此？”

她手指剛接觸到果皮，顧白便聽見自己鱗片摩擦籬笆的沙響。

“啥玩意兒？能解百毒？不早說啊。”顧白一愣，心中不由得暗罵。

早知道這樣，自己還費(fèi)勁找那玄尾草做什么？

“什么東西？”她忽然轉(zhuǎn)頭看向籬笆陰影處，月光照亮顧白鱗甲上流轉(zhuǎn)的光澤。

婦人身軀一顫，她見過不少妖獸，這蛇并不普通。

這白色鱗片，有些眼熟……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這分明是前兩日到訪過自己家中的煉氣蛇妖。

她心中一驚，顫巍巍中，連忙拉著身側(cè)少女跪下。

“蛇妖大人，不知您大駕光臨……小女先前無知冒犯，蛇妖大人切莫怪罪。”

“嘖，我藏的好好的，倒是被你看到了。”

顧白撇了撇嘴，眼見被發(fā)現(xiàn)，索性也就直接從陰影中走出。

白鱗在月光下蕩漾著溫潤色澤，筑基威壓無意識間蕩漾開來，驚得林中夜梟撲棱棱地飛起。

他分明看見了少女腿間纏著的布條——那日讓顧白差點(diǎn)瘋魔的傷口。

“是你，你是那日的白蛇……”

少女還未說完，便被一側(cè)婦人連忙按下頭去，母女兩人匍匐在地，不敢直視眼前白蛇。

前幾日還尚在煉氣境界，此刻居然已有筑基實(shí)力。

婦人心中駭然。

忽得，那婦人似是想起了什么，俯首垂目，雙手微微顫抖著舉起一物。

“這青玉莓果小女不知從何拾得，全當(dāng)孝敬您的……”

顧白蛇信吐著，聞言也是不由得心底暗笑一聲。

“起來說話，這果子本就是我送你們的。”

母女兩人疑惑，卻不敢不從，此刻連忙起身，不同于婦人的拘謹(jǐn)，那少女似有意無意地偷偷瞥向顧白。

“那日這姑娘的玄尾草也算幫了我忙，這靈果好生收下，全當(dāng)那日的賠罪罷了。”

顧白晃悠悠地游走過來，那婦人聞言面色一次，但動作上顯得更加拘謹(jǐn)，本欲拉著少女跪地謝恩，卻被顧白開口攔下。

“這北海，荒郊野嶺，妖獸眾多，遠(yuǎn)離人煙，你母女二人怎的獨(dú)自居住在此？”

“回蛇妖大人，早年死了男人，我娘倆也是為了躲避戰(zhàn)亂，這才誤入此地。”

顧白來了興趣，眼神投向那婦人，緩緩開口，“這可是妖族地盤，若真如此，你二人不早被妖獸撕了？你這話說的不老實(shí)。”

“我哪里敢欺瞞大人……”

說著，那婦人便又要拉著少女跪下，卻被顧白一瞪，她的動作就這么直直僵在空中。

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顧白笑道，“我猜猜看，許是攀上了什么妖獸的關(guān)系吧？”

婦人剛要開口，顧白蛇尾搜搜直甩，生生將她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

“你來說。”

少女抬頭，一雙豎瞳正盯著自己。

“白蛇大人，我……我和我娘早年務(wù)農(nóng)，這些靈植倒也種得，也便在此地為南邊無相洞的一只蟒妖大人提供靈草……”

無相洞……怎么有點(diǎn)耳熟。

顧白一時想不起來，索信放在一邊，此刻歪頭問道：“一南一北，這可不近。”

“大人有所不知，不少靈植皆在這北海方能存活。”

顧白悻悻一笑：“尋常妖獸卻沒那種植的本事，想來倒也合理……”

話未說完，卻見那少女不顧那婦人眼中的詢問之意，從婦人手中拿回那青玉莓果，雙手捧著。

“我欲謝你草藥相助，這是何意？”見少女欲言又止，顧白不由得開口繼續(xù)說道：“你且說無妨。”

那少女面露擔(dān)憂，緩緩開口：“此物寶貴，若我與母親收下，蟒妖大人恐怕……”

正說著那少女再次跪地，捧著靈果至顧白面前。

“小女子能助蛇妖大人已是機(jī)緣，不求回報，還請大人收回靈果，免得小女與母親，受這懷璧之苦。”

婦人聞言一愣，眼角間似有不滿，卻沒說什么，隨著那少女一同跪下，匍匐在地。

顧白一愣，本想著還了這草藥的人情，倒是沒想到這層。

這二人皆是普通人類，此果與她們來說確實(shí)珍貴，若真予了，被其他妖獸覬覦，也未必保得住。

顧白想著，也不再強(qiáng)求，蛇尾卷回了少女手中靈果。

那婦人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欲言又止。

“方才聽你說，那蟒妖所要五斤玄尾草，你可湊夠？”

“大人怎么知道……”那少女抬頭，面露詫異，與顧白對視一眼，卻又急忙垂首，“回蛇妖大人的話，今年玄尾草長勢不佳，眼下還缺兩斤之?dāng)?shù)……”

“此事倒是不難辦。”

顧白悠悠說道，一雙豎瞳將那少女眼中的喜色看的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