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標本》首場戲殺青時已近凌晨。

這場拍攝意外創下了劇組記錄。

回程路上，鄭遠舉著場記板比劃。

“知道今天總共有多少條NG嗎？十五次！其中五次是燈光穿幫之類的現場失誤，演員失誤不到十次。”

主演江彥辰NG七次，沈修僅三次。

而沈修的NG全因情感爆發太過，嚴格來說根本不算失誤。

江彥辰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

此刻，江彥辰正在車上，攥著劇本咬牙切齒。

“七次NG……五次都是因為嘴瓢。”

“七次不算多吧？”副駕駛上的老付說道。

“問題人家沈修零失誤！我NG次數比新人多，臉往哪擱？今晚你住我家，通宵對詞！”

“啊？哦……好的。”

另一邊，楊昭野興奮地圍著沈修轉圈。

“你看見鄭導的眼神沒？全場都在夸你！”

“嗯，聽到了。”

“趕緊回去休息！明早五點我來接你，七點要帶妝待機。”

“大家都辛苦了。”沈修說道。

……

沈修剛踏進公寓，連衣服都懶得換就癱倒在床上。

他現在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了。

這時候什么演員身份都不重要了，他只想趕緊睡著。

“嘶~”喉嚨里擠出沙啞的呻吟，“真的……真的太要命了。”

手機屏幕亮著刺眼的白光，六個小時后還要出門工作。

要是能直接睡到那個點就好了。

“至少……得刷個牙再睡吧？”

理智在叫囂著要洗漱，身體卻像灌了鉛似的紋絲不動。

首場大戲的余威還在骨縫里滋滋作響，滿腦子都是片場對戲的場景。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長期陷進一件事中，可能連做夢都是這件事。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前世高中去網吧，通宵玩《英雄聯盟》的時候。

要是第二天沒有班主任的課，當天晚上就去上個通宵。

有一次連續上了兩個通宵后，課堂上做夢全是游戲里的畫面。

迷迷糊糊之間，居然還看著老師對同桌說：“幫我看好德瑪，別讓他下來抓我。”

“管他呢，先睡覺！”

沈修把臉埋進了枕頭。

突然，手機振動了起來。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

拿來手機一看，是林絮柳打來的電話，八成是來問拍攝感想。

沈修盯著來電顯示看了足足十秒，擱平時早該接起來了。

可這次，他抬手就掛斷了電話，把手機順著床單滑進被窩里。

睡意徹底淹沒意識的瞬間，他似乎對著空氣說了句。

“對不住啊！林絮柳……”

……

第二天清晨。

天剛蒙蒙亮，影視基地的巨型鋼結構攝影棚，在薄霧中若隱若現。

鄭遠坐在停車場角落的房車里，捻著山羊胡須，眼袋浮腫。

哐當一聲，車門被猛地拉開。

戴著口罩的葉銜鉆進來，發梢還沾著晨露。

鄭遠連眼皮都沒抬，隨手把一個杯子往對面一推：“現磨的藍山。”

“看來鄭導早料到我要來。”

葉銜取下口罩放在一旁，坐在了鄭遠對面。

“能讓葉導連續兩天往我這破劇組跑，總不會是來敘舊的。”鄭遠終于抬眼，“江彥辰那小子還入眼吧？”

葉銜抿了口咖啡：“比三年前強多了。”

他突然傾身向前，手肘壓在折疊桌上，“但昨天真正讓我失眠的，是和他對戲的那個新人。”

房車頂燈突然閃爍兩下，鄭遠的臉在明暗交替中顯得高深莫測。

“沈修？”

“對！就這個名字！”葉銜呵呵笑道，“連選角導演都說不認識，你從哪個戲劇學院挖來的？總不會是天上掉下來的吧？”

鄭遠突然笑出聲，震得山羊胡直顫：“這回還真被你說中了。”

他摸支煙派給葉銜，自己也點上一支，白霧在兩人之間彌漫。

“這孩子還真是天上掉下來的！”

葉銜的瞳孔猛地收縮，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么。

不過，他還是藏不住眼中的興奮。

鄭遠盯著葉銜的臉足有三秒，笑道：“沈修從頭到尾都是單打獨斗！不過前幾天簽約了楊昭野的經紀公司。”

“什么？”葉銜手里的咖啡杯晃了晃。

“我托人查過，他確實沒有學過演戲，也沒什么人脈資源，都是自學的！”

鄭遠這位影視大佬，正在將自己對沈修的誤解，傳達給另外一位影視大佬。

“！！”葉銜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手指略微有些顫抖。

他知道，自己這是遇到一位天才了。

……

此時，被議論的主角正癱在保姆車后座。

晨光透過車窗，他的眼睛半睜半閉，像是被抽走靈魂的布偶，明顯沒睡夠。

他面無表情望著窗外飛逝的街景，心卻是很累。

“懶人沒懶福啊。”

他暗嘆了一口氣，多想回去好好補上一覺。

前排楊昭野和白蓁蓁關于服化道的討論聲浪，一波高過一波。

沈修本來就困，人越困就覺得其他人的聲音越大，此刻只覺得耳膜都要穿孔了。

“對了沈修！”楊昭野突然從副駕扭成麻花，“雖然打斷你入定很抱歉……”

他遞過來個文件夾，“你之前要的東西。”

沈修接過時問道：“這是？”

“裝什么失憶？”楊昭野笑得見牙不見眼，“不是你說的給你找個外語劇本么？日語的！”

沈修接過劇本淡淡頷首。

“有勞楊哥費心了。”

此刻他內心有些激動。

“日語原版！”

他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幸虧在人前繃住了表情，不然高冷人設要碎一地。

其實他特意要外文劇本不為別的，多學門語言總沒壞處。

翻看封面時，白蓁蓁冷冰冰的嗓音飄過來。

這姑娘倒不是針對誰，天生就這副冰山嗓。

“沈修，你還懂日語？這劇本好像不是翻譯版。”

“略懂。”

“哦？”白蓁蓁依舊是冰碴子般的語氣，“怎么突然要看日文版？”

“想體驗一下原版劇本。”沈修直言不諱，反正這話怎么聽都沒啥毛病。

話題滑了兩圈就沉了。

沈修翻開劇本時，副駕的楊昭野盯著后視鏡里的倒影，嘴巴張得能塞雞蛋。

“我花了一陣子才搞到原版日文劇本，應該沒啥大問題吧？”

“正好，謝了。”

司機張佑文突然插話：“楊總路子野啊，日文劇本都能弄來。”

“看路看路！”楊昭野拇指蹭過鼻尖，“混這圈子那么久，認識幾個小日子很奇怪么？什么山本松下的，多少還是認識點。”

張佑文目視前方，穩住方向盤，又玩笑似的問道：“沈哥，你滴……真會說日語？”

沈修差點被逗笑，還好忍住了，但并未回話。

楊昭野盯著后視鏡里垂首看劇本的沈修，想了許多。

“合同里明令禁止打聽他的過去……”

“可這怪物到底什么來頭？”

“留過學？旅居過？突然要外語劇本……”

楊昭野指尖敲著真皮扶手，突然靈光乍現。

“該不會要進軍日本市場？多語種優勢在手，全球開疆拓土指日可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