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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去世2

  • 追光與他
  • 晏次棠
  • 2570字
  • 2025-05-07 21:31:08

靈堂的白燭在穿堂風里搖晃,哥哥的遺照還帶著笑,和他最后一刻蒼白的面容重疊成刺目的虛影。我機械地將紙錢投入火盆,灰燼混著冷雨落在肩頭,忽然聽見身后傳來皮鞋叩擊大理石地面的聲響。

傅沉舟捧著白菊立在門檻處,金絲眼鏡蒙著層薄霧,身后跟著抱著黑色禮盒的助理。葉時意猛地站起身,輪椅撞翻了香案旁的銅盆,燃燒的紙錢打著旋兒落在傅沉舟锃亮的皮鞋邊。

“出去!”她聲音里裹著冰碴。

傅沉舟喉結動了動,將花束輕輕放在供桌上。禮盒打開時露出整排存折和合同,最上面壓著張燙金的致歉書。“白小姐,所有賠償和后續安排都在里面。”他彎腰點燃三支香,青煙裊裊纏住遺照上的笑容,“這次的事是我疏忽,我愿用余生彌補。”

我盯著照片上哥哥燦爛的笑臉,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火盆里的紙錢突然竄起高焰,灼得眼眶生疼。“彌補?”聲音比靈堂的白綢更冷,“我哥躺在太平間的時候,你那些錢能讓他活過來嗎?”

傅沉舟沉默許久,從內袋掏出枚銀色懷表放在供桌上。表蓋內側嵌著哥哥救人時的監控截圖,畫面里他毫不猶豫撲向失控的醉漢。“這是行車記錄儀拍到的。”他聲音發顫,“他推開我兒子的瞬間,連眼睛都沒眨。”

雨聲漸密,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我攥著那張監控截圖,紙張邊緣割得掌心滲血。恍惚間又聽見哥哥說“別太累”,可此刻火盆里的灰燼被風卷起,紛紛揚揚落在遺照上,蓋住了那抹溫暖的笑。葉時意輕輕扶住我顫抖的肩膀,窗外驚雷炸響,將靈堂照得忽明忽暗。

我蜷縮在靈堂角落,反復播放著監控視頻。畫面里哥哥的身影被拉得很長,他幾乎是瞬間沖出去,用盡全力推開了傅沉舟的兒子。金屬撞擊聲混著刺耳的剎車聲透過屏幕傳來,震得太陽穴突突直跳。葉時意想奪走手機,卻被我死死攥住,滾燙的淚水砸在屏幕上,模糊了哥哥最后定格的背影。

下葬那日天空陰沉得可怕。我坐在輪椅上,掌心死死攥著哥哥最愛的那枚軍功章。深褐色的棺木緩緩放入家族墳地的墓穴,潮濕的泥土裹著紙錢撒下去,每一下悶響都像重錘砸在心臟。葉時意蹲在我身邊,伸手扶住劇烈顫抖的輪椅。

“哥,記得回家看看我們。”喉嚨里堵著腥甜,我顫抖著抓起泥土往墓穴里撒,指甲縫里嵌滿了潮濕的土塊,“以后沒人催你吃飯,沒人給你煮紅燒肉了……”

第一滴雨砸在臉上時,送葬的親友開始加快進度。輪椅的輪子突然陷進墳地旁松軟的泥土地里,任憑我怎么用力推動扶手,金屬支架卻越陷越深。葉時意急忙蹲下幫忙抬輪椅,我死死咬住嘴唇,嘗到血腥味才稍稍清醒。

棺木漸漸被泥土淹沒,最后一絲棺木邊緣也消失在翻涌的土堆下。雨水沖刷著新壘的墳包,將紙錢的灰燼沖成暗紅的細流。傅沉舟不知何時出現在墳地外圍,黑色西裝被雨水浸透,懷里抱著濕漉漉的白菊。他遠遠望著這邊,最終將花放在青石臺階上,轉身消失在雨幕里。

雷聲碾過天際,我蜷縮在輪椅上,任由暴雨澆透全身。哥哥說過要帶我去看海,說過要看著我結婚生子,可此刻墳頭的青草還未長出,那些未說出口的承諾,都化作了落在肩頭的雨,涼透了整個春天。葉時意把毛毯裹在我身上,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唯有心口的空洞,在雨聲中愈發清晰。墳地四周的老槐樹在風雨中搖晃,枝葉間隱約傳來哥哥那句“別太累”的叮囑,轉眼卻只剩雨打殘葉的聲響。

哥哥的頭七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過去。奶奶照常把他的空碗筷擺在飯桌上,盛完飯后才怔怔地望著空位發呆;爺爺反復擦拭著哥哥參軍時的照片,老花鏡后的眼睛布滿血絲;爸爸總在深夜坐在陽臺抽煙,煙頭明明滅滅,映得他鬢角新添的白發格外刺目。他們笑著說“日子還長”,可廚房里燉的紅燒肉再沒人動筷,電視機前空著的藤椅積了灰也沒人擦拭。

回BJ那天,高鐵站的電子屏閃爍著刺眼的白光。葉時意推著我的輪椅穿梭在人流中,行李箱滾輪與地面摩擦的聲響在空曠大廳里格外清晰。“真不用多休息幾天?”她將車票塞進我手心,指尖微微發涼,“你這眼睛腫得像核桃。”

我望著玻璃幕墻外呼嘯而過的列車,想起哥哥總說高鐵比飛機更能看清沿途風景。喉嚨發緊,卻還是扯出個笑:“真沒事。”指甲掐進掌心的舊傷,疼痛讓意識清明些,“生活總得繼續,要是哥哥知道我癱在家里哭鼻子,該笑話我了。”

次日清晨,陽光斜斜照進辦公室。我轉動輪椅劃過熟悉的走廊,聽著同事們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忽然在茶水間門口停住——有人悄悄在我常用的馬克杯旁,放了袋哥哥總給我買的茉莉花茶。熱氣氤氳中,那些未說完的話、未兌現的承諾,都化作喉間酸澀的硬塊。

推開會議室門時,葉時意正緊張地攥著項目資料。我接過她顫抖的手,將冰涼的指尖捂在掌心:“放心,這次我們要把失去的都奪回來。”窗外的玉蘭開得正好,花瓣簌簌落在文件上,恍惚間仿佛看見哥哥倚在門邊,笑著沖我豎起大拇指。

一個星期后,張誠公司的違約訴訟以和解告終。當對方律師將賠償金轉賬記錄推到我面前時,我望著手機屏幕上的數字,忽然覺得這些曾讓我徹夜難眠的糾葛,都變得輕飄飄的。窗外的銀杏葉簌簌落在輪椅扶手上,像極了哥哥下葬那日紛飛的紙錢。

深夜的公寓寂靜得能聽見鐘表滴答聲。我轉動輪椅滑到鏡前,望著腿上早已愈合的傷口,紗布邊緣滲出的血漬早變成了暗紅的痂。葉時意突然推開房門,手里攥著復查報告,馬尾辮隨著動作晃出急促的弧度:“白燼語!醫生說你早就該拆石膏了,再拖著骨頭都要長歪了!”

我摸了摸腿上硬邦邦的石膏,輕笑出聲:“就像人的心,傷透了再怎么矯正,也回不到原來的形狀。”話尾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葉時意突然蹲下來,雙手撐在輪椅兩側將我圈住,溫熱的呼吸撲在我臉上:“明天必須去醫院,不然我現在就打電話叫救護車。”

我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好好好,遵命葉大老板。”等她氣鼓鼓地轉身去拿外套,叮囑我“老實待著”的聲音還回蕩在走廊,我卻轉動輪椅,徑直滑向臥室的暗角。

保險箱的密碼是檀健次的生日。金屬鎖扣彈開的瞬間,樟腦丸的氣味混著記憶撲面而來。我握著那枚軍功章,指腹撫過邊緣凸起的紋路,仿佛又觸到哥哥掌心的老繭。最后一次打開監控視頻,哥哥沖向失控車輛的畫面在眼前閃回,淚水突然不受控地砸在屏幕上。

“哥,我該往前走了。”我哽咽著將軍功章放進絲絨盒,連同壓在箱底的診斷書、未送出的生日賀卡,一并鎖進黑暗深處。柜門閉合的剎那,玄關傳來葉時意的腳步聲,她拎著宵夜袋,聲音里帶著嗔怪:“你沒亂跑吧?我買了你最愛吃的……”

我抹了把臉,對著保險箱輕聲說:“放心,我會好好吃飯。”輪椅滑向客廳時,頂燈的光暈將影子拉得很長,恍惚間好像又看見哥哥站在廚房門口,系著碎花圍裙朝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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