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彩虹橋的秘密
- 星藤牧童
- 人間代碼
- 2005字
- 2025-04-16 20:02:52
一、虹髓
彩虹橋坍塌的那夜,我的肋骨開始結晶。
起初只是胸口隱約的刺痛,直到信使精靈新生后的第七天,我彎腰舀溪水時聽見“咔嚓”輕響——左側第三根肋骨斷了一截,斷口處流淌出七彩的黏液,遇風即凝固成琉璃狀的虹髓。
“星砂在重塑你的身體,”新生的信使精靈伏在虹髓上,翅膀比前任更透亮,“你要變成橋了。”
她說的沒錯。次日清晨,我發(fā)現自己赤腳踩過的泥土會泛起虹光,呼吸時呵出的霧氣凝結成微型橋拱。最詭異的是夢境:總有一雙手在抽我的筋脈,將它們編織成吊索,而織云仙子的聲音在虛空回蕩:
“橋是活著的,它吃記憶才能生長。”
二、骨橋初現
第一段真正的彩虹橋誕生于一場暴雨后。
我跪在星砂湖畔剜取虹髓,傷口卻被湖水中的記憶碎片感染。劇痛中,脊椎不受控地彎曲成拱形,皮膚龜裂,露出底下琉璃質的骨骼。新生信使精靈銜來星藤花瓣止血,花瓣卻融進骨縫,在脊柱上綻出七朵花苞。
“起身試試。”她輕推我的后背。
我踉蹌站直,腳下突然傳來琴弦繃緊般的嗡鳴。回頭望去,一節(jié)由我的骨血凝成的橋體懸浮在空中,橋面鋪著星砂,兩側護欄是交錯的肋骨,掛著水晶鈴鐺——和頭羊脖頸上的銅鈴一模一樣。
“它需要祭品,”精靈指向對岸的霧靄,“你最珍貴的記憶。”
霧中浮現出父親吹笛的剪影,銅鈴在風中輕晃。我伸手觸碰的瞬間,剪影化作光粒吸附在橋體上,護欄立刻增生出藤蔓雕紋。
原來每段橋,都是往事的墓碑。
三、偷虹者
彩虹橋現世的第三天,木屋來了不速之客。
那是個裹著蛇皮斗篷的老嫗,拄的拐杖上串著十二只風干精靈。她舔舐橋體上的虹髓,喉嚨發(fā)出滿足的咕嚕聲:“小橋靈,分我一段骨頭,我用秘密交換。”
她所謂的秘密,是當年守林人剜心的真相。
“仙子羽翼潰爛時,星砂瓶同時裂了,”她露出殘缺的尖牙,“守林人把自己的心煉成膠,想粘合裂縫,卻導致星砂污染——你種的星藤開不出無垢之花,全因他的私心還纏在根上!”
我捏碎虹髓匕首刺向她,她卻化作一群食虹雀,叼走橋體上的三枚水晶鈴鐺。雀群飛遠后,鈴鐺的缺失處開始滲出黑血,整段橋發(fā)出瀕死的哀鳴。
“補橋需要純凈的虹髓,”精靈盯著我新結晶的肋骨,“或者……”
她突然撞向橋柱。翅膀碎裂時,虹光從傷口噴涌,填補了鈴鐺的空缺。
“為什么?!”我接住她下墜的身體。
“我本就是為修橋而生的,”她咳出虹髓碎片,“看看我的翅膀。”
碎裂的翅膜上,浮現出微縮的星軌圖——與彩虹橋的龍骨完全吻合。
四、橋吞月
滿月夜,彩虹橋開始捕食。
它掙脫我的脊柱,如巨蟒游向星砂湖,橋頭張開琉璃齒,將整片湖吞入腹中。我被拖行在橋下,看見湖水中凍結的記憶在橋體內奔涌:
守林人跪在湖邊,剜出的心臟被星砂腐蝕出蜂窩狀孔洞;
父親撿到牧笛時,裂縫中爬出一只星砂凝成的蜘蛛;
我誕生那夜,織云仙子折下半邊羽翼投入人間,化作最初的虹……
“橋在溯源,”精靈殘存的意識在風中低語,“它要找出自己誕生的罪。”
當橋體吞到第一千顆記憶碎片時,它突然弓身嘔吐。星砂湖被吐出,湖底卻露出青銅巨門,門上鎖鏈纏著一具琉璃棺——棺中躺著另一個我。
五、雙生虹
棺蓋自動掀開時,我的虹髓肋骨開始共鳴。
棺中人站起身,容貌與我別無二致,唯獨右眼完好,脖頸掛著守林人的鮫人鱗項鏈。他撫摸橋體,被吞噬的記憶立刻溫順地匍匐在地。
“我是你缺失的那部分,”他輕笑,“守林人抽走你的‘惡念’埋在這里,才讓織云以為你是無垢者。”
隨著他的話語,青銅門內涌出黑虹——與我的彩虹橋不同,這些虹如瀝青粘稠,表面浮動著被我遺忘的陰暗記憶:
七歲那年,我故意將村長之子引向狼穴;
星藤初生時,我嫉妒織云對守林人的懷念,掐滅過一朵花苞;
甚至荊棘暴動那夜,我曾期盼整個村莊灰飛煙滅……
黑虹纏繞上我的橋,每沾一處,橋體便腐蝕出孔洞。棺中人趁機攀上橋頭,指尖生出虹髓匕首:“讓我取代你,橋才能完整。”
六、斷虹
生死一瞬,信使精靈的殘翼突然從橋縫鉆出。
她自爆成虹髓雨,腐蝕的黑虹遇雨凝固,棺中人慘叫一聲,隨黑虹縮回青銅門內。我被氣浪掀飛,墜入星砂湖時,湖水突然托起我的身體。
湖底響起織云仙子的嘆息:
“橋的秘密不在虹,在影。”
月光將彩虹橋的影子投在湖面,影子里竟藏著另一座橋——由荊棘與螢火蟲骸骨搭建,每一寸都刻著村民臨終前的囈語。兩橋相疊處,浮現出織云仙子被剜眼的真相:
當年她為平息星砂暴動,將自己的虹橋一分為二,善念鑄成天梯,惡念埋入湖底。而我,是惡念橋百年孕育出的“修補匠”。
七、虹吻
黎明前,我拆下自己的虹髓肋骨,插入青銅鎖孔。
門開的剎那,黑虹如潮水將我淹沒。棺中人再次現身,我卻將牧笛刺入他的右眼——那里藏著一滴織云的血。
黑虹發(fā)出織云的尖叫,我趁機抽出血滴彈向彩虹橋。虹橋吞噬血滴后劇烈坍縮,最終凝成一枚虹吻印在我的鎖骨。
“你贏了,”棺中人消散前冷笑,“但每座橋都需要惡念做基石,你永遠修不……”
他的遺言被星砂湖吞沒。我跪在重歸平靜的湖邊,鎖骨上的虹吻隱隱發(fā)燙。
新生信使精靈從虹光中鉆出,這次她的翅膀是半黑半白:
“該給橋起名了。”
我望向湖面倒影,兩座橋的殘骸正緩慢融合:
“就叫‘童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