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也是個苦命人。”

林北看著曹陽，眼神有些復雜。

聽了曹陽敘述的這番經歷，讓他不由的回想起前世的自己，病痛的折磨，親人的分別……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殊途同歸。

“先起來吧。”

林北的臉上的神情似是緩和下來，向著曹陽伸出手去。

此時的曹陽還癱坐在地上，看到林北伸手，心中沉甸甸的大石終于落下——

曹陽已經打定主意，離開這里之后，一定會對林北敬而遠之，將與他有關所有的一切，全都爛在心底。

小伙子人真的很好，溫和善良，富有同情心，就像一個天真爛漫的大學生。

曹陽忍不住回想起年少時的自己……或許那時也是這般善良美好。

只不過在這吃人的末日待久了，已經沒了人樣。

想到這里，曹陽難免有些恍惚，不過下一刻，有什么東西，將他從回憶拉回現實。

胸前傳來某種異樣的感覺，像是燒紅的鋼筋捅進身體，火辣辣的疼。

曹陽目光聚焦回來，茫然的低頭看去。

一塊鋒利的碎玻璃，就這么直直的插進自己胸口，插得很深很深。

這是……

曹陽呆呆的抬起頭來，看著面前的青年，腦海中思緒飛轉，足足愣了好幾秒，才終于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么——

“為……為……”

整個大腦化作一片空白，曹陽想問一句為什么，可是連一句完整的話也都已經說不出來。

只能噴著血沫，來回重復著一個字。

“為……為……”

“你不死……我睡不著。”

林北的聲音仍舊溫和。

“我……我……”

曹陽想說，我已經發過毒誓，不會將這些事情告訴任何人，會讓它永永遠遠爛在心底——

“我不相信你。”

林北平靜搖頭。

曹陽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

或許最開始的時候，他會如同所說的那樣，不再打自己主意，也不會將這些事情告訴任何人。

可時間一長，他還能記得自己發下的誓言么？

或許會，或許不會……林北不想去賭，而且也沒必要去賭。

賭贏了自己什么都得不到。

但是賭輸了……萬劫不復。

前世的林北已經死過一次，算上這一世，已經兩次。

那種感覺糟透了。

有人為你悲泣，有人擺弄你的尸體，有人整理你的隱私。

愛你的人再不敢提起你的名字，不愛你的人嘲笑著你的一生。

所以他不想再死。

這一世，林北只想在庇護所中待到天荒地老，只想用盡全力活下去。

任何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生存的東西……都只能跟曹陽一個下場。

至于曹陽所講述的過往，他的妻子，女兒……人心都是肉長的，林北固然因此而心生同情。

但是在這溝槽的末日，誰還沒有一些感人的故事？

譬如白莽。

為了能夠讓自己的寶貝女兒擁有超級庇護核心，從而加入黑塔，殘忍害死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家……夠不夠感動？

感動的一塌糊涂。

但是又能怎樣？

這是兩碼事。

林北雖然正是上大學的年紀，但卻并沒有大學生那種清澈的愚蠢。

在這天傾般的末世，要想活下去，唯有謹慎萬分。

還有，難道曹陽真的如他所說，從來沒有想過要害自己么？

恐怕并不見得。

撲通——

男人仰面倒下，砸在庇護所的地板上，發出沉重的聲響。

裸露在胸口處的碎玻璃倒映出他呆滯的臉，空洞的雙眸緩緩閉合。

直至再無聲息。

……

前世今生，林北第一次殺人。

或許是因為心理素質過于強悍。

亦或者是見多了修格斯吞噬那些酷似人類的灰皮。

所以此時此刻，林北并沒有什么異樣的反應，神情依舊平靜。

在曹陽的尸體上摸索一番，林北只找到了一個相框。

照片里的小姑娘，應該便是他口中失散的女兒。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不過林北并不失望……他的目光，早已被那白色的防護服，給牢牢的吸走了。

“有了防護服……就能離開庇護所，在外邊自由活動了。”

林北很是欣喜：

“而且這件防護服品質不差，絕非那種破爛貨能夠相比，防護等級必然不低。”

林北將防護服穿到身上。

這件防護服碼數偏大，對于消瘦的曹陽來說，顯得寬大而臃腫。

但是林北穿上，卻正合適。

簡直就如同量身打造一般。

而且穿在身上，絲毫沒有劣質防護服那種沉重與呆板之感。

不僅極為輕便，全身上下任意一處關節，都能夠自由活動，毫無限制。

林北活動著身體，贊嘆不已：

“按照行情，這件防護服至少價值數百珀石，不知道曹陽是從哪里弄來的？”

在庇護所中來回走動許久，林北終于適應了身上的防護服，然后拖著曹陽的尸體，跨出庇護所的門檻。

“不用消耗珀石，就能在外界自由行走的感覺……可真是太棒了。”

林北透過面罩，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一時間，只覺得無限美好。

……

就近找了個地方，將曹陽的尸體拖到廢墟下掩埋，又把房間里的血跡清理干凈。

做完這一切，林北本想去曹陽的庇護所一趟——

雖然曹陽說照片沒有副本，但是哪怕用腳趾頭去想，所拍的照片都必然不可能會是發給自己的區區幾張。

所有的照片……必須全部銷毀。

而且除此之外，還有曹陽的庇護靈。

只要是在限定范圍之內，能夠無視任何阻礙，拍攝到任何畫面——

光是想想，就讓林北心動不已。

對于自己來說，絕對會有大用。

不過林北并不打算馬上去。

曹陽雖然口口聲聲說，他的庇護靈毫無戰力可言。

但話里究竟幾分真幾分假，林北無法確定。

主人死去后，庇護靈會迅速進入衰弱期。

除非被其他庇護所綁定，否則用不了多久，便會灰飛煙滅。

為了保證絕對安全，林北決定過幾天再去……畢竟安全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安全。

而且在這之前，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