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開沒想到，陸鴻漸會這么快就找上了他。

但此刻，陸鴻漸的到來，恰好能解決他的燃眉之急。

“你來的正好。

剛好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辦。”

從蔣開大師口中，陸鴻漸得知了，這是怎樣一件差事。

一個長期盤踞在淞浦，犯下累累罪行的罪犯，終于在前些日子，被淞浦捕房抓獲歸案。

根據淞浦捕房的說法，此人在過去的十年間，累計犯下了一千七百余起盜竊、搶劫案，八百余起拋尸殺人案。

近日連夜，更是陸續殺害了數名男子，并趁著夜色，將其殘忍地分尸街頭。

在知情人士的舉報下，淞浦捕房迅速出動。

最終，以無人傷亡的優異表現，成功抓捕了這位罪犯。

為了表彰淞浦捕房此次立下的重大功績，需要找人給這位罪犯拍照登報，以儆效尤。

然而，找了多家照相館，沒有一家能滿足淞浦捕房的要求。

于是，他們就找到了蔣開照相館。

而蔣開，自然是拉不下這個臉，去給這種罪犯照相。

但巡捕房的面子又不能不給。

就在這時，陸鴻漸找上門來。

陸鴻漸一想到，自己即將面對如此兇神惡煞之人，不免心中忐忑。

直到他見到了，馬志勇那張略顯猥瑣的臉。

馬志勇的腦袋和左手被銬在木枷上。

右手因為缺了手掌，木枷銬不住，于是就被綁在身上。

根據巡捕房的規定，這種級別的罪犯，需要先在木枷上公示數日，而后再執行槍決。

“阿......”

馬志勇一見是陸鴻漸，剛想開口，隨即就打住了。

陸鴻漸也是怎么都想不到，巡捕口中，那個十惡不赦的罪犯，居然會是馬志勇。

那個一直以來，被酒鬼他們三人當眾欺辱，最終，和自己一起去報仇的馬志勇。

他會是這種人嘛？

說實話，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畢竟他殺羊蛋和壺把的時候，手起刀落，沒有一絲猶豫。

但是，如果他真是這種狠人，那又怎么會被酒鬼他們這樣欺負？

“怎么，你們兩個認識？”

木枷旁，負責看守馬志勇的巡捕，見其神色有異，轉頭看向了陸鴻漸。

“不......不認識。

只不過是和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樣，因此有些驚訝。”

巡捕聞言笑了出來。

“人不可貌相啊，兄弟。

巡捕房都這么報了，還能有假？”

一旁的巡捕們，見陸鴻漸帶來的相機，比之前其他照相館帶的，看起來都要高級，也都圍上來看陸鴻漸操作。

鏡頭內，馬志勇聳拉著頭，左手無力地掛在木枷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要把這家伙拍得狠一點，兇一點。這樣才能顯得弟兄們出了力，功勞大。”

“是啊，若是連兄弟你都拍不出來，等過兩天機槍一掃，再想拍那就要先拼了。”

馬志勇到這時才得知，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何種命運。

自己這輩子，雖然偷過不少東西。

但殺人，也就只殺過羊蛋和壺把兩個人。

殺人償命，哪怕是羊蛋和壺把這種惡人，自己也認了。

但為什么，要被機槍掃，打碎成一塊一塊。

死都沒有全尸嘛？

他恐懼地兩腿發顫，鼻涕眼淚一把接一把地流了下來。

“阿舍，我是冤枉的，我只殺過兩個人。

其他的事，都不是我干的。”

他一邊這么叫，一邊嚇得直哆嗦。

粗布縫制的褲子上，從襠部開始，慢慢往四周滲出液體。

陸鴻漸也繃不住了。

這相片，怎么才能拍出兇狠的感覺？

一個少了右手，被木枷鎖住了脖子。

此刻，更是被嚇得尿了褲子的家伙。

怎么可能，是能犯下一千七百余起盜竊、搶劫案，八百余起拋尸殺人案的真兇。

他怎么可能，會有這樣的膽子？

“媽的，啥時候不好，偏偏是現在。”

巡捕見狀，一警棍砸在馬志勇背上。

“兄弟，麻煩你尋個合適的角度，別把這泡尿，也給拍進去。”

陸鴻漸姑且按下快門，拍了幾張后，便以回暗房沖洗相片為由，動身開始返程。

得設法把馬志勇給救出來。

就算他，要為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

至少，這罪行，也得確實是他做的。

已經到了這份地步，陸鴻漸哪里還能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喜冬口中，向來不管事的淞浦捕房，為了圖方便，就將這幾年來所有的疑案懸案，一股腦的都安在了馬志勇頭上。

一個脫離幫派毫無背景，舉目無親，又被抓了現行的人，剛好正適合拿來干這種事情。

按照王喜冬的說法，這就叫平賬。

該怎么做，才能把馬志勇給救出來呢？

救出來之后，又該拿他怎么辦？

不管了，先救出來再說。

于是，陸鴻漸把從蔣開照相館里，帶出來的相機放回包內，掏出了不需要膠卷的浮生百年鏡。

轉身拐進了，這遍布石制門檻與烏木大門，被怒海人稱為“石庫門”的，錯綜復雜的弄堂小巷里。

先從這里的地形開始，一點點收集信息，籌備營救計劃吧。

另一邊。

在不遠處的弄堂里，覓得新歡，正欲將其帶回府中的陳凱，此刻卻被另外三名女子，給堵在了道中。

“陳凱，這是怎么回事？”

“她們都是你的什么人？”

“你不是說過，只愛我一個嘛？”

對這類事情有著充分經驗的陳凱，此時并沒有慌張。

處理這樣的情況，最重要的，是絕對不能現場表態。

越解釋越完蛋。

必須私下里，一個個單獨去哄，分而化之，才有妥善處理的機會。

所以現在，自己得設法開溜。

于是，他當機立斷，馬上松開牽著新歡的手，轉身就跑。

還沒跑幾步，就和從拐角走出的，正在拍照的陸鴻漸，撞了個滿懷。

仰倒地上的他，立馬就被追上的四名女子包圍。

還沒搞清楚狀況的陸鴻漸，剛起身，就看到四名打扮得頗為靚麗，也頗有氣質的女子，圍著一名倒在地上的男子又踹又踩。

此情此景屬實難得一見，陸鴻漸下意識間，就舉起浮生百年鏡，將這番景象拍了下來。

“拍什么拍，趕緊滾。”

......

待四名女子發泄完畢，轉身離去后，身上已無一處完好的陳凱，從地上爬了起來。

如果不是那個突然躥出來的相機男，自己早就脫身了。

該死，那人是不是還拍了照。

不行，得找到他，一旦讓他把這張相片傳播出去，那以后，自己也就不用在怒海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