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還是不要了。”

漢森剛想搖頭，但意識到自己直接拒絕領主大人似乎不太妙后，連忙開口找補：

“領主大人，我的意思是......”

“你當然有選擇的權力。”薇薇安溫和打斷了漢森的解釋，“但你可以說說為什么不愿意把孩子送進正式學校嗎？”

“我是覺得，這小子在修道院認幾個字，學些簡單的算數，以后能清點明白鐵匠鋪子的賬目，這就足夠啦。”

“要是這傻小子去了學校，天天捧著羊皮卷學什么經文，誰來給爐子鼓風？誰來給我扛生鐵錠呢？”

“要我看，那些穿著光鮮的老爺啥都不會，事事都得指望別人伺候，還得是我們鐵匠誰都不靠，就憑自己的手藝吃飯，既體面又實在！”

漢森越說越起勁。

就在這時身后忽然有人用力拽了拽他的衣角，漢森偏頭一看才發現是木匠哈林正拼命使著眼色。

漢森愣了一下，隨即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很像是在隱射什么。

如果領主大人計較起來，他很可能因為對出言不遜而受到嚴厲處罰。

意識到這一點后再看向面前似笑非笑的領主大人，漢森頓時感覺自己后背發涼，聲音也小了許多：

“其......其實我是擔心鐵匠鋪子后繼無人，您也知道咱們鐵脊領的農具都離不得鐵匠活，要是鋪子關了門，往后春耕秋收、誰來為領主大人效力呢......”

“你不是還有幾個學徒嗎，讓他們繼承你的手藝不就行了？”

“這......”

漢森腦門上頓時冒出大片冷汗。

“領主大人，不是我不愿意把鐵匠鋪交給學徒，關鍵是那兩個學徒不夠機靈，沒個五年八年根本入不了門啊。”

薇薇安搖了搖頭。

就算漢森不說，她知道對方單純是舍不得把看家的本領交給學徒，準備留著以后教給給自己的寶貝兒子。

這些手藝人都是一個樣，對自己的手藝極其珍視，哪怕一點新發現都要藏著掖著，生怕別人學去。

薇薇安曾經在戈德溫公爵領的教會學校讀過兩年書，見識過那里極其發達的手工業。

這不僅是因為那里的大量貿易訂單給了手工業發育的土壤，更多是因為前幾年剛剛興起的行會學校帶來了知識流通。

“漢森，你聽說過行會學校嗎？”

“行會學校？我這輩子連鐵脊領都沒出去過幾回，最遠只到過三十里外的集市，哪聽說過這些稀罕玩意？”

“這并不稀奇，就是一種由手工業者行會和商人行會建起來的學校。”

“這種學校會按不同的行業，分別教學徒各種專業技能，比如聘請裁縫老師傳授縫紉技巧，聘請經驗豐富的老鐵匠教授鍛造，以及制作各種鐵器的技術。”

“聽起來和我招的學徒差不多？”漢森摩挲著下巴。

“這里面差別可不小，而且除了教手藝，行會學校還能教讀、寫、算，可以方便你們記賬以及簽訂單據合同。”

薇薇安有一點沒說，那就是相比于學徒制，行會學校最大的優勢就是能讓知識流通起來。

雖然行會也會通過一些規定來聯合保守行業秘密，但總歸比小作坊的做法要強得多。

“領主大人您的意思是，您要在鐵脊領修建一座專門教手藝的學校？”

“對。”

“可領主大人，鐵脊領的活就這么點，教出來一堆手藝人大家最后不都沒有飯吃嗎？”

漢森有些后知后覺，但也迅速意識到其中潛在的問題。

他雖然是鐵喉鎮生意最紅火的鐵匠，可重犁那樣的大訂單對他來說也是難得一見。

一年到頭只有春耕秋收兩個時間，他才能借著修繕打造農具多賺些錢。

而一旦進入淡季，收入就少得可憐，有時鐵匠鋪的爐火甚至一整天都燒不起來。

就這樣的行情下，一家鐵匠鋪尚能勉強支撐，若是鎮上再多開兩家，搶起生意來，怕是所有人都得一起喝西北風。

“漢森先生，您說的這種情況絕對不會發生，我能保證這一點。”薇薇安看起來很自信。

她完全能理解漢森的想法。

對方無非是擔心肉太少而分潤的人太多。

要解決這個問題看似棘手，實際上也很簡單，那就是大力發展貿易。

鐵喉鎮上這么多手工業者，只要能為他們提供更多新的技術，他們很快就能將技術轉化成有競爭力的商品。

這些商品跟隨販奴的商隊南下，一旦在富饒的南方流行開，就能引來源源不斷的訂單。

而新的技術從哪里來呢？

這一點薇薇安心里也早就有了數。

這幾天里她可不只是在忙著種田發展領地，閑下來的時間，她一直在旁敲側擊地調查宴者操控她身體做的那些事。

漚肥、重犁、農場......

那家伙能在短短幾天里想出一些前所未有的技術，絕對和自己眼前這個半透明的面板脫不了關系：

【二級建造：0/500】

【一級種植：0/100】

【一級養殖：0/100】

【一級鑄造：0/100】

上次被迫親自建造農場后，她的腦袋里就忽然多出了許多和建造相關的知識。

包括簡單的建筑設計，各種建筑材料的特性，以及這種材料的加工方式。

最初她還很抗拒這種被知識灌滿的過程，但很快，她就意識到這究竟有多么難得。

要知道在整個王國，知識都只是小范圍內流通的奢侈品。

珍貴的書本只有貴族能接觸到，而那些困在田地里的農奴大多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該怎么寫。

而她竟然只用了半天時間，就領會到了別人好幾年才能學會的建筑知識？

這還只是一級建造，后面或許還有二級、三級，甚至更高的等級。

她甚至有種預感，如果繼續這樣肝經驗，她獲得的知識絕對是前所未有的。

但薇薇安這些想法鐵匠漢森并不知道，在他看來領主大人的想法實在有些異想天開。

不過出于敬畏，他不得不小心地問道：

“那您到底需要我做什么？是要我把孩子送進您說的學校？”

“不。”薇薇安微笑著搖了搖頭，“漢森先生，我想要聘用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