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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局中局

洞穴深處的冷風卷著雪粒子灌入口,陸厭將妹妹的“尸體”輕放在苔蘚覆蓋的石壁旁。饕餮命傀崩解時剝落的鱗片正泛著詭異的微光,那些半透明的甲胄在接觸到他掌心的白骨紋后,竟開始模擬血肉的肌理——這是他在吞噬命傀核心時意外獲得的能力,此刻正被用來制造足以亂真的尸身。

“嗤——”

第一片鱗片貼在陸念手腕時,冰層下的血管突然浮現出虛假的青紫色。陸厭盯著“妹妹”逐漸僵硬的面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三天前在祭壇看見的水晶棺女子,此刻正與眼前的面容重疊,同樣的左眼角淚痣,同樣的鎖骨處冰藍紋路,卻在鱗片覆蓋的瞬間,多出了他從未見過的眉間朱砂——那是玄霄宗“涅槃仙體”的標志。

他扯下自己左臂的鱗片,任由傷口滲出的灰霧與冰焰交融,在洞穴地面拼出兩具焦尸輪廓。當最后一片鱗甲嵌入“陸厭”的喉結,虛假的尸體突然發出瀕死的呻吟,竟與他三日前被命傀重創時的聲線分毫不差。洞口傳來靴底碾雪的脆響,他立刻收斂氣息,抱著真正的陸念躲進暗河,聽著血衣樓殺手的咒罵聲漸遠:“這倆小崽子終于死了,回去領賞……”

暗河的冰水刺骨,卻不及陸厭識海翻涌的劇痛。他咬破舌尖,將吞噬的百年怨氣引入眉心,那些被困在亂葬崗的冤魂立刻如潮水般涌來——

畫面一:三十年前的秋夜,陸家村祠堂。老族長跪在香案前,手中捧著的襁褓里,女嬰頸間掛著刻有“玄霄”二字的玉佩,與他從小佩戴的半塊玉牌截然不同。

畫面二:血衣樓地牢,十二歲的“陸念”被鐵鏈吊起,樓主用骨刀在她后背刻下倒吊骷髏印,同時灌入一段記憶:“記住,你哥哥叫陸厭,你們在破廟相依為命……”

畫面三:最清晰的碎片——母親臨終前的謊言。她握著陸厭的手,將半塊玉牌塞進他掌心,卻在轉身時,對著襁褓中的女嬰無聲口型:“對不起,玄霄的孩子……”

“咔嚓!”

陸厭的指節捏碎了河底的鵝卵石。那些被他視作珍寶的回憶:妹妹在破廟用雪水給他擦傷口,在雪地偷炊餅被追得摔倒,第一次喊他“哥哥”時的奶聲——此刻都在怨氣中顯形,像被剝去糖衣的苦藥,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咒文。

回到洞穴時,偽造的尸體已開始融化,鱗片蜷縮成黑色蛹狀物。陸厭將手掌按在石壁的白骨紋印上,三天前吞噬的觀主金丹殘片突然沸騰,石壁竟如水面般蕩開,浮現出層層疊疊的骨片檔案——

“第三千七百次篩選記錄:玄霄宗次女蘇念, born in壬申年霜降,具‘冰魄靈根’,符合涅槃仙體宿體要求。”

“陸家村滅門慘案紀要:三大派聯手屠村,偽造‘尸傀入侵’現場,實為搶奪玄霄宗流落的仙體胚胎。”

“葬命人培育計劃:凡選中的‘贗品’,皆植入虛假雙生記憶,待仙體覺醒時,自動成為養料。”

當“三十年前陸家村收養記錄”的骨片飄來時,陸厭的視線凝固了——記錄最下方的朱砂批注寫著:“贗品陸厭,與仙體蘇念無血緣關系,記憶由‘因果鏡’捏造,有效期至血脈覺醒。”

他猛然捏碎懸浮的骨片,碎石劃破掌心,血珠卻在半空凝成“蘇念”二字——這才是妹妹的真名,玄霄宗失蹤的次女,而他,只是三大派用亂葬崗孤魂捏造出的“哥哥”,存在的意義,就是在蘇念覺醒時,成為祭獻的燃料。

“哥哥……”

身后傳來虛弱的呼喚。陸厭轉身,看見蘇念正扶著石壁站起,鎖骨處的冰藍紋路已淡成淺灰,而她頸間,不知何時浮現出與水晶棺女子相同的玄霄宗印記。他突然想起,每次妹妹喊他“哥哥”時,左眼角的淚痣都會微微發燙——那不是血脈相連的感應,而是“因果鏡”在確認記憶的植入效果。

“你……記起來了?”他的聲音在顫抖,害怕聽到答案,又渴望真相。

蘇念搖頭,眼中泛起困惑:“我夢見很多人喊我‘少主’,夢見自己住在高樓里,可醒來又看見你……這些是真的嗎?”

陸厭看著她眼中倒映的自己,突然發現,這個從小相依為命的妹妹,瞳孔深處竟藏著他從未見過的星芒——那是玄霄宗“天璇眼”的標志。而他記憶中妹妹怕黑的習慣,其實是仙體對陰邪的本能排斥;她總把炊餅讓給他的“懂事”,不過是命格程序里的設定。

洞穴頂部突然滲下月光,照見陸厭掌心的白骨紋正在變化——那些原本連貫的骨節紋路,此刻竟分裂成無數細碎的咒文,每一道都在提醒他:你的過去,你的痛苦,你的愛,全是假的。

他踉蹌著撞向石柱,掌紋觸碰到的瞬間,石壁浮現出更多真相:每個被選中的“葬命人贗品”,都會在血脈覺醒時經歷“記憶絞刑”——將偽造的情感抽離,只留下執行任務的本能。而他對蘇念的保護欲,不過是刻在骨紋里的指令:“確保仙體存活,直至涅槃。”

“所以……”陸厭盯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那張臉開始模糊,“連我為你擋刀的疼,為你偷炊餅的怕,都是假的?”

蘇念突然抓住他的手,指尖傳來的溫度卻真實得可怕:“但現在的疼是真的,我現在怕你離開,也是真的。”她指著自己胸口,那里正貼著他方才偽造尸體時剝落的鱗片,“就算記憶是假的,這些年一起流過的血,一起吃過的苦,難道也是假的嗎?”

陸厭低頭,看見蘇念掌心不知何時多出了半塊玉佩,正是他在洞穴深處發現的、刻有“玄霄”字樣的信物。當兩塊玉佩相觸,洞穴地面突然浮現出玄霄宗的星圖,中央位置標注著“涅槃仙體覺醒地——葬命仙宮”,而在星圖邊緣,無數紅點正在逼近,那是三大派的追兵。

“他們來了。”蘇念將玉佩塞進他掌心,冰藍紋路突然在兩人相觸的瞬間亮起,“不管我是誰,你都是唯一的哥哥,唯一能讓我在疼的時候,還想笑的人。”

陸厭忽然想起,在血衣樓祭壇看見的水晶棺群,每具棺木里都躺著與蘇念相似的少女,卻唯有眼前這個,在他偽造尸體時,偷偷將自己的鱗片貼在他傷口。那些被命格捏造的記憶或許是假的,但此刻她眼中的恐懼與信任,比任何真實都更滾燙。

他咬破指尖,在蘇念掌心寫下逆紋白骨印——這是葬命人禁忌的“同命咒”,一旦生效,兩人將共享生死。鱗片突然發出共鳴,在洞穴頂部拼出逃生路線:“經暗河,入尸解仙墓,啟往生門。”

“記住,”陸厭將她護在身后,聽著洞口傳來的御劍聲,“不管他們說什么,你都是我的妹妹,是我在亂葬崗撿回來的,會把最后半塊炊餅塞給我的念兒。”

蘇念點頭,指尖亮起冰焰,映著他眼中從未動搖的光——那束光,不是命格程序,不是偽造的情感,而是某個被埋在記憶最深處的、真實的東西,哪怕三大派用因果鏡捏造出千萬個幻象,也無法抹去的、屬于他們的重量。

暗河盡頭的尸解仙墓前,陸厭看著石門上的倒吊骷髏印,突然笑了。那些被觀主記憶庫揭示的真相,那些讓他差點崩潰的悖論,此刻都化作掌心與蘇念交疊的溫度。他終于明白,所謂“局中局”,從來不是辨明真偽,而是在無數謊言中,抓住那絲真實的溫暖。

當往生門在冰焰與骨刃中開啟,門內傳來的不是危險,而是母親臨終前的童謠片段。蘇念突然指著門內壁畫:“哥哥你看,那是葬命雙生點燃骨燈的畫面,燈芯是兩根糾纏的骨,燈油是……”

“是真與贗的血。”陸厭接過話頭,看著壁畫上的雙生兒,他們的面容與自己和蘇念分毫不差,“原來早在千年前,就有人用這種方式,對抗天道的騙局。”

追兵的劍光穿透洞穴時,陸厭帶著蘇念跨入往生門。門扉閉合的瞬間,他看見血衣樓樓主站在月光下,手中捧著的,正是記錄他“贗品身份”的骨片,而樓主臉上,第一次浮現出驚訝——因為本該被抹除的情感,此刻正從陸厭掌心的骨紋中溢出,化作照亮往生門的燈。

洞穴外,偽造的尸體徹底融化,露出底下的饕餮鱗片,鱗片上倒映著兩個重疊的身影,正在門內的黑暗中握緊彼此的手。那些被三大派視為“錯誤”的情感,那些被命格程序判定為“多余”的羈絆,此刻正成為破局的楔子,讓這場始于謊言的雙生之局,終于有了脫離劇本的可能。

葬命仙宮的鐘聲在遠處響起,陸厭看著蘇念眼中重新亮起的星光,忽然懂得:真相或許殘酷,但比真相更強大的,是那些在謊言中生根的、真實的羈絆。就算記憶是假的,就算身份是假的,只要掌心的溫度還在,只要那句“哥哥”還帶著哭腔,他們就永遠是彼此的破局者,是這盤千年大棋里,最不該存在的、卻最堅韌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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