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臉擦干凈。”
接過保溫杯和中藥草，方冬升把紙巾遞給她。
路上灰塵大，此時的她灰頭土臉有些狼狽。
“看你這兒場面挺大，搞得很專業嘛。”
范兵兵擦了擦臉，背著手在片場巡視，不時點頭稱贊。
張淦仁走到方冬升身邊，小聲問道：
“怎么又多一個小姑娘？”
“又？”
“卓依亭。”
方冬升：……
她們只是我的妹妹。
“就是她把房子借給我暫住的。”
方冬升給了他一個白眼道。
“挖槽，你特么還是個人？小女孩你就禍……嗚嗚……禍害。”
斯到普！
“滾滾滾，趕緊拍空景去。”
捂著這貨噴糞的嘴，方冬升打發他繼續拍攝。
“擱以前你這樣的就得游街示眾……現在起碼是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張淦仁扛起攝像機嘟囔道。
正值午休時間，方冬升陪著范兵兵在片場轉了一會。
也沒啥好看的，四周都是昏黃破敗，凄凄慘慘的景象。
方冬升好奇的問道：
“你不是進組了么，今天怎么有空過來了？”
“提前進組是因為要學清宮禮儀，翻來覆去就那幾個動作，我就跟導演請假出來溜達。”
范兵兵做著萬福禮，嘴里說著“老佛爺吉祥”“格格吉祥”之類的話。
后世都傳言《還珠格格》不僅劇情鬼扯，連相應的禮儀培訓都沒做過。
其實還是做了的，所有一集以上戲份的演員都要提前兩個月進組學習禮儀、培養默契。
這些放后世驚為天人舉措，眼下不過是常規操作。
中午吃飯加休息共四十分鐘，時間一到，方冬升立馬通知開機。
“各部門準備，開機！”
“開機。”
果然，經過一上午的調教，劉曄和李曉冉的表演沒了之前的生疏和笨拙，入戲絲滑。
“好，再來一條。”
“咔，轉場，王彥輝準備！”
聽到導演的聲音，王彥輝睜開眼睛，仿若猛虎下山，氣勢駭人。
大巴車停穩，王彥輝帶著小弟沖進車廂，拿著鋒利的彈簧刀：
“把他媽錢都掏出來，聽見沒有！”
扯著嗓子的聲音粗糲而充滿威脅，跟試戲時一樣的演法。
但比當時更有氣勢和威懾力。
不過……
“咔！彥輝，換種演法，一上來就大吼大叫的演法沒有層次，只會讓你成為臉譜化的惡人。”
短片需在有限時間內完成人物塑造與主題表達。
劫匪開場大吼大叫，相當于提前釋放所有戲劇張力，后續情節難以再有遞進。
后續施暴或乘客反應的沖擊力將大幅減弱，觀眾會因提前適應高強度刺激而產生疲勞。
“好的導演，我試試。”
王彥輝點頭，迅速調整狀態……
“咔，情緒需要遞進，先抑后揚。”
“再來。”
“咔。”
看著跟平時判若兩人的方冬升，范兵兵湊到郭雷面前偷偷問道：
“我覺得演的挺好的啊，他平時都這么嚴苛的么？”
面對“小嫂子”的提問，郭雷大腦飛速轉動：
既不能讓她覺得冬升哥不近人情，還要突出他的專業和權威。
死嘴快說啊！
“呃……東升哥他、他平時對女演員很溫柔的，只對男演員嚴格！”
說完，郭雷都被自己機智折服了。
用淦哥的話來說，真他媽是個小機靈鬼……
王彥輝不愧是經過話劇淬煉的演員，方冬升的要求很苛刻，但他都在盡力給到滿足。
他走進車廂，環顧四周，眼神極其冷漠且桀驁不馴。
不急于大喊，掏出匕首，用低沉、平穩且語速緩慢的語調下達命令：
“把他媽錢都掏出來，聽見沒有！”
旁邊的小弟立刻出聲附和：
“把他媽錢拿出來，快點！”
車廂內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人敢動，甚至連呼吸都屏住。
“砰”
王彥輝手里的彈簧刀柄猛地砸向車玻璃。
“你們都他媽耳朵聾了！”
戾氣十足的他此時已然是窮兇極惡的暴徒。
眼神像是冰冷的刀鋒直插進車廂內里所有人心靈的最深處。
讓人感受到一種深不見底的恐懼和敬畏，所有人都被震懾住。
方冬升心中激動的叫了一聲好，漂亮！
不愧是走在路上被當做殺人犯的男人。
身邊的小弟立刻拿著袋子劫錢。
群演們此時仿佛當做真的被搶劫到，嚇得哆哆嗦嗦的往袋子里扔東西。
“好，咔！過。”
“不好意思導演，我把車窗給砸壞了，我賠。”
王彥輝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劇本里沒寫這一茬，自己這算是加戲還毀壞道具。
“保持住狀態，不該操心的事兒別管，我來賠。”
方冬升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段戲是王彥輝飾演的搶劫犯高光時刻之一。
剩下的其實也就沒啥鏡頭了。
整個短片的高潮“強暴戲”也只不過是一個模擬車內乘客主觀視角的遠景鏡頭。
看不到其他，甚至后世在觀看《車四十四》的時候，視頻彈幕上還會飄過：
“褲子都沒脫，就干完了？”
所以說，重頭戲是強暴么？
明明是對整個社會冷漠的控訴，道德的拷打。
偏偏就有人時刻惦記著下三路。
……
強暴戲不在一個場景里。
方冬升要把公交車里所有的戲份全部拍完，然后把車還回去。
所以下面一場戲還是在車廂內。
只不過從劇情上來看，這時候女司機已經被強暴，回到車上后，深深的看了車廂的眾人一眼。
這一段戲可以說是整個短劇片段里最考驗女主角的部分。
化好妝，李曉冉臉上帶著傷痕和淚水以及遭受凌辱掙扎時散落的頭發……
“好，曉冉，你先走一段戲看看。”
“好。”
李曉冉深吸一口氣，隨后腳步踏進車廂……
“咔，太決絕了，一上來不應該是這個情緒。”
“好的導演，我調整一下。”
“咔！慢一點，劫匪已經跑了，不會再跟著你，你在怕什么？”
“眼神，太兇狠了，你的眼神和神態應該有失望、委屈、絕望、憤恨！”
“咔，再來。”
“咔……”
……
這一條，前后走戲有十多遍，膠卷也拍廢不少。
剛出問題的時候方冬升還會指出問題原因。
但后面他不再說，讓李曉冉自己調整。
可這場戲就是一直過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