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公交車緩緩的行駛在塵土飛揚的道路上。
其身后還跟著輛皮卡,一路吃灰。
五月的天,各處都已經充滿綠意。
但是這里卻給人一種荒涼、破敗的感覺。
灰黃的土地,雜草叢生,毫無人煙的意境,顯得死氣沉沉。
到地方,車停好。
方冬升從皮卡副駕駛位跳下來,拍了拍蒙在皮卡斗子的塑料布。
“到地方了,趕緊卸裝備下車。”
郭雷、張淦仁還有燈光、道具等一眾人灰頭土臉的掀開塑料布。
“早知道就坐公交車上了,這鬼地方,呸。”
張淦仁從車上跳下來一邊吐槽一邊拍打著身上的灰塵。
“三個主演和群演都把公交車坐滿了,你們就老老實實的跟設備待在一起。”
看著他們一臉滑稽的模樣,方冬升微微一笑。
方冬升下車,李曉冉和劉曄還有王彥輝三人也都走了過來。
李曉冉穿著紅色的大衣走了過來:
“這地方選的好,車剛開到這里的時候,就好像已經踏入短片里的那個世界。”
方冬升指著路兩邊大量荒廢泛黃的農田:
“這里去年秋收之后本來打算種麥子,結果上邊說要征收土地。
所以農戶們也就沒有再打理,那些爛在地里的農作物秸稈色倒是方便咱們拍攝了。”
電影是光影的藝術,更是色彩美學集大成者。
《車四十四》這部短片的整體色彩基調主要以灰黃、暗黃色為主。
灰黃色的天空與土地,呈現出一種荒蕪、凄涼的氛圍,給人以壓抑之感。
公交車內整體色調偏暗黃,乘客們死氣沉沉,與這種暗黃色調相呼應。
象征著他們冷漠、麻木的精神狀態,仿佛被這種壓抑的色調所籠罩,失去了應有的人性溫暖。
唯一的變色,是李曉冉身上的鮮紅色外套。
它在灰黃、暗黃的主色調中格外顯眼。
紅色本身是代表熱情、活力的顏色,但在本片中卻暗含血腥、暴力、危險之意。
也為影片女司機被強暴以及她后來的報復行為埋下伏筆……
玩色彩,老謀子是大師。
《車四十四》作為一部短片,可表達的內容有限。
只能批量運用電影元素的象征意義豐富內容。
旁邊站著的則是傻不愣登眨著大眼睛蠢萌蠢萌的劉曄。
按照方冬升的要求,他穿著黑色西裝,白色的褲子。
這兩件衣服顯然都不是他的,看著一點都不合身。
“類似街溜子懂么?這是你的角色行為,但同時良心未泯,底色里有那么一絲正義。”
劉曄演的這個男主角他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還是壞人。
就像方冬升說的那樣,他就只是一個良心未泯,社會道德體系崩塌的漏網之魚。
劉曄點頭,從兜里拿出兩根煙。
一根別在耳朵上,一根點燃猛吸兩口。
煙霧繚繞,帶著點痞氣和混不吝的氣質。
“味太重了,收著點,不是地痞流氓,是閑散人員的自來熟……”
至于王彥輝,方冬升一點都不擔心。
王大師蓄起胡須后外形優勢發揮的淋漓盡致。
他正雙手抱在胸前倚在一棵老外脖子樹旁,閉目養神。
關公不睜眼,睜眼必見血!
……
“好,各部門準備!”
到地方擺弄了大概一個半小時,也沒有舉辦所謂的開機儀式。
場上所有演職人員立刻回到屬于各自的位置上。
李曉冉的司機位、劉曄在路上準備上車、車廂內年齡不同,麻木不仁的群演們。
“開始!”
方冬升站在張淦仁身后架勢做的很足,但實際上并未按下錄制鍵。
如今拍電影用的是膠卷,只要按下錄制鍵,就是在大把大把的燒錢。
別的不說,方冬升這次準備了兩萬塊錢的35mm膠卷。
按照1:6的廢片率,這兩萬塊錢的膠卷遠遠不夠……
所以只有當演員把路線、臺詞、狀態都表演的差不多,方冬升才會示意張淦仁拍攝。
“咔!”
“劉曄,你瞪著那倆大眼珠子干嘛,跟女主角比眼睛大啊?
還有,自來熟不是性騷擾,演的太油膩了。”
“還有曉冉你,無論你在干什么,手握方向盤就要注視前方路況。
你在看什么?看攝像機還是看劉曄?把車往天上開啊?!”
方冬升的語氣很冷,私下里跟他有接觸的人都很不適應。
可導演就是這樣,他掌控劇組的秩序建立在權威和威嚴之上。
慈不掌兵!
李曉冉和劉曄被方冬升批評的不敢說話,只是一味的點頭順從,調整自己的狀態。
“好,準備,再來一遍!”
“咔,李曉冉抬頭……”
“劉曄你外放一點。”
“再來!”
每條對話基本上都要磨個七八遍,方冬升才會錄制拍攝。
同時他的嗓子因為連續說話已經進入嘶啞狀態。
得搞個大喇叭啊!
一上午磕磕絆絆,只拍了不到一分鐘的鏡頭,效率低到令人發指。
但方冬升一點都不氣餒。
能力是規訓和調教出來的,演員更是如此。
上午的第一場戲肯定不會順利。
按照方冬升拍戲習慣,開機當天,他喜歡高要求低難度的拍攝。
意思就是,嚴格要求演員的表演,但是選取拍攝劇情卻是低難度好上手的。
既樹立自己高標準嚴要求的形象,也讓演員不至于演崩潰。
“轟隆隆!”
一陣塵土飛揚,皮卡車停在公交車后。
郭雷從皮卡車上跳下來,大吼道:
“放飯咯!”
坐在客車里休息一上午,還在休息的群演們立刻朝皮卡車飛奔,排隊領飯。
群演二十塊錢一天,包中午一頓飯。
雖然一上午啥也沒干,但還是那句話:
你拿的片酬里,就包含了候場的錢!
就在眾人吃飯的時候,突然聽見“騰騰騰”的引擎聲。
眾人好奇,只見一輛農用手扶拖拉機在劇組旁邊停穩。
后斗里一個水靈靈的女孩跳了下來。
她穿著碎花小裙子,兩條粉藕似的白胳膊露在外面
柳眉杏眼,紅撲撲的臉蛋兒,青春氣息滿滿的身段兒。
她手里還拎著一個保溫杯,緩緩往劇組走來。
“這是誰家姑娘啊,大眼睛高鼻梁,長得真漂亮啊。”
“這荒郊野嶺的,她來找誰啊?”
看到來人后,方冬升卻是愣了。
這姑娘怎么來了?
見方冬升一臉的不可思議,范兵兵道:
“我進組的時候,你送了我兩套衣服。
現在你的開機儀式,我也送你個小禮物。”
說罷,她把保溫杯和一小袋中藥草遞給方冬升的面前:
“特意找中醫師傅配的金銀花茶,聽說特別護嗓子,開機大吉,方大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