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械庫的大門在生銹鉸鏈的呻吟聲中緩緩洞開，潮濕的霉味裹挾著槍油與鋼鐵的冷冽氣息撲面而來。韓思衡臨時批下的這座地下軍械庫顯然年久失修，天花板上的熒光燈管忽明忽暗，在斑駁的水泥墻上投下蛛網般搖曳的陰影。

隗傲柔站在門口，指尖輕輕掠過門框上積攢的灰塵，眉頭微蹙。這里存放的武器大多已經過時，角落里堆疊的木箱上還印著早已模糊的軍械編號，其中就包括那批老掉牙的栓動步槍——槍托上的漆面早已剝落，金屬部件泛著黯淡的氧化痕跡，像是被時光遺忘的遺物。

大犇蹲在軍械庫角落的彈藥箱上，粗壯的手臂肌肉虬結，正用一塊油漬斑駁的黑布仔細包裹著那把尼泊爾彎刀。刀刃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冷冽的青光，刀背的弧形線條猶如新月般流暢。他的指腹輕輕撫過刀鋒，手上的繭子與鋼鐵摩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這刀不錯。”凱末爾站在他身后，嘴里叼著一根未點燃的煙，聲音含糊，“刀身重心靠前，劈砍起來夠勁兒?！?

大犇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參差不齊的牙齒：“正合我意?！彼滞笠欢?，彎刀在空中劃出一道銀亮的弧線，刀鋒割裂空氣的尖嘯讓旁邊的威廉·帕金森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威廉和埃米爾·洛夫正在武器架前低聲交談。威廉的手指在一排獵刀上方徘徊，最終選中了一把巴克獵刀，厚重的刀背上布滿細密的防滑紋。埃米爾則挑了把瑞典莫拉刀，纖細的刀刃閃著寒光，他輕輕一甩手腕，很鋒利。

“老派的選擇?！毕Ｈ稹とR文從他們身后走過，懷里抱著一把復合弓。弓身的碳纖維材質在燈光下泛著啞光，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撥動弓弦，發出“錚“的一聲清響。

最引人注目的是岸田政。他跪坐在軍械庫中央，面前攤開的黑綢布上放著一把黑色的武士刀。刀鞘通體烏黑，只在邊緣處鑲嵌著暗紅色的漆線。他的動作近乎虔誠，用絲絹沾著槍油，一寸寸擦拭著刀身。當刀刃完全出鞘時，雪亮的刀身上隱約可見波浪般的鍛打紋路。

“合金打造的，這刀也很帶勁?！眲P末爾湊過來，煙頭在嘴角跳動，“據我所知，叫你們這種名字的都對這種刀情有獨鐘，應該叫做太刀什么的?！?

凱末爾的小隊已經挑選完畢，正陸續向外走，正巧與羅伯特碰上了。

凱末爾條件反射地挺直腰板，粗糙的大手啪地一聲拍在太陽穴上?！伴L官好！“他的聲音在空曠的軍械庫里回蕩。雖然現在兩支小隊是對立關系，但軍銜的差距讓這個動作成了本能。

羅伯特點了點頭算是回禮?！斑@就來挑選裝備了？”羅伯特笑著問道。

凱末爾摸了摸他的大胡子，“是啊，你不也來了？”

“這就來挑選裝備了？”羅伯特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皮帶扣。

雖然是按照實戰標準，槍械確實不允許使用，但這間軍械庫里那些特戰兵器——從淬毒的匕首到帶血槽的三棱軍刺，從精鋼指虎到可拆卸的戰術甩棍——每一樣都足以致命。

凱末爾摸了摸他的大胡子，喉結上下滾動?！笆前?，你不也來了？“

短暫的沉默后，凱末爾側身讓開通道，嗓音沙?。骸氨?，羅伯特長官，我們得去訓練了?！?

羅伯特微微側身，目送他們離開。凱末爾的背影寬厚如山。

當凱末爾小隊擦肩而過時，羅伯特聞到了他們身上新磨刀刃的金屬味和槍油的味道，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羅伯特才收回目光，轉向軍械庫深處。

“好了，”他淡淡道，聲音像一把鋒利的刀刃劃破沉寂，“該我們了?！?

幾人踏進昏暗的軍械庫，金屬與塵土的氣息撲面而來。羅伯特深吸了一口氣，這里的空氣渾濁而沉悶，卻夾雜著令他血液沸騰的味道——冷鋼的腥氣、槍油的刺鼻，還有那股若有若無的火藥味，像是蟄伏的猛獸，隨時準備撕裂寂靜，他喜歡這種味道。

“去挑選吧，李子?！绷_伯特的目光掃過一排排泛著寒光的武器架，最后落在少年單薄的背影上，“去拿一把復合弓。”他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舊匕首的纏繩，“再選一把匕首。要雙刃的。”

李子沒有回頭，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他的運動鞋踩在水泥地上幾乎沒發出聲音，像只貓一樣走向深處那排掛著復合弓的鋼架。弓弦在陰影中泛著微微的熒光，像某種沉睡生物的肌腱。

“都別愣著。”羅伯特突然提高音量，聲音在挑高的倉庫里撞出回音。他看見樂福正用指尖試探著一把戰術霰彈槍的扳機護圈，而程哲則對著整面墻的軍用匕首發呆?！斑@不是玩具店。掂量清楚自己的斤兩——”他猛地將一把格洛克拍在鐵桌上，金屬碰撞的巨響讓所有人肩膀一顫，“挑你們能駕馭的，更要挑你們敢用的?！?

角落里傳來弓弦繃緊的嗡鳴。李子已經拉開一把純黑復合弓，碳纖維弓身泛著啞光，弓弦在他指間繃成一條筆直的殺意。羅伯特瞇起眼睛——少年搭箭的姿勢有種違和的熟練，指關節抵住下頜的弧度像是重復過千百次。箭簇反射的冷光在他瞳孔里劃出一道銀線，像是突然撕開夜色的閃電。

“換一個，這個不行?！绷_伯特的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李子沒說話，只是緩緩卸力，25磅的弓弦松弛下來，發出輕微的嘆息。他放下那把訓練弓，轉而拿起旁邊一把40磅的復合弓。指腹擦過弓把上的防滑紋路，他試了試弦，這一次拉開的動作更慢，但更穩，仿佛肌肉在瞬間調整至另一種記憶模式。

樂福在武器架前徘徊，指尖掠過各式冷兵器的鋒芒。他最終選了一把尼泊爾軍刀，彎曲的刀身像一鉤嗜血的新月，刀背厚重的配重讓劈砍充滿爆發力。他隨手揮了兩下，刀刃破空的悶響讓空氣都為之凝滯。

馬爾克斯沒有猶豫，直接抽出一把馬刀。修長的刀身泛著冷鋼特有的青灰，護手上的纏布早已浸透歲月的痕跡。他手腕一翻，刀尖在半空劃出流暢的弧線，像是早已與肢體融為一體。

程哲的選擇讓羅伯特挑了挑眉——兩把鷹爪匕首，刀刃內彎如猛禽的利爪，握柄尾端的指環在燈光下泛著暗啞的金屬光澤。他反握刀柄，小幅度地轉了轉手腕，刀鋒立刻在空氣中絞出兩道銀色的渦流。

“我以為你會選擇更長一些的武器?！绷_伯特盯著他，語氣里帶著探究。

程哲嘴角扯了扯，沒回答。

盧凱還在挑選，他的手指在幾把軍刺上方游移，最終選了兩把棱形刺。沒有多余的裝飾，純粹的殺戮工具，血槽在燈光下投下深冷的陰影。他握緊刀柄，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既然已經挑選好了，那我們走吧。“羅伯特轉身，衣角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

“去哪兒？”程哲反手將鷹爪匕首插回腰間的刀鞘，金屬碰撞聲清脆而冰冷。

羅伯特沒有回頭，只是抬起手，指向天花板——不，是天花板之外，更遙遠的某處。他的聲音突然帶上了一種近乎溫柔的詭異：“帶你們看星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