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匕首插入胸腔那一刻，我后悔了。真他媽疼死我了！

在系統的指導下，我顫抖不停的手依舊不敢松開匕首，我小心翼翼的旋轉插入胸腔的匕首。取出，再插入、平移、旋轉……最后刀尖一挑，剖出一整顆完整的心臟。

房間里只有床上躺著的女孩和我這一個扶著椅子強撐著的神明。我要求的上千味藥材和那些鍋碗瓢盆不過是掩護。

小火爐冒著熱氣，將整個房間都熏入了苦澀的藥味。

神明將自己的心臟煎制成藥，給臥病在床的公主服下。

失去了心的神明渾渾噩噩，她裹著黑色的披風強撐著身體走出房間。她不再希望自己仍是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只是希望別人看來是。因此她每一步都想要走穩。

神明踉蹌的走出人群，將自己摔入了來時的軟轎。

29

我不記得當時自己是怎樣回到廣云宮的，我的耳邊是一片喧囂。

感覺床好冷，我懷疑他們背著我悄悄把我的床換成了冰，莫不是以為我死了舍不得，又來養詐尸了？

我覺得我應該醒了，小小挖一顆心而已，不至于。反正我死不了，失去的心還會重新長出。

就是神識還是飄飄的，就是落不到腦子里。眼睛還是睜不開。

「筠兒，你這次做的不錯。朕雖子嗣重多，但這么多兒女中，唯你最肖朕。」

「謝父皇夸獎。」

……

男的聲音，女的聲音………真的聒噪。連睡個覺都不能讓我安靜一會。

「系統，系統？我睡第幾天了？」我突然想起我好像還有一個系統來著，嘗試著詢問。

……沒有回復。此地無人應答。

……

我才剛睜開眼，就聽有小太監的尖嗓子在嚎叫：

「娘娘醒了，快去稟報國師大人！」

「報你妹！」

我怒不可遏。全都是麻雀精嗎！真他媽聒噪！

我望著滿是祥云的帳子，生無可戀。

「神明大人安好。」

嗯……又是這個好聽的聲音，淺安。

「好。」

我答。就是一聽人說話就不太好。

國師親自扶我從床上坐起，說是來感謝我對曦平公主的救命之恩。據說我當時離開曦平的房間才沒多久，曦平就能活蹦亂跳的下床了。就是那個張貴妃一尸兩命，曦平現在還在她母妃靈柩前哭孝。

我冷著臉聽國師敘述，主要是實在沒力氣換個表情，我起床時就是這個表情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么心情，感覺沒什么感覺。大概失過心的人總是會麻木些。

我唯一驚訝的是我自己竟然這么好用！除了心臟的藥效太神奇不說，我自己竟然昨天剛剖完心，現在不過第二天就醒了，感覺胸口原先的窟窿處好像有一顆還在長的心臟在跳動。我原先還以為以為自己要睡兩個月來著。

30

當第二天國師又拿著匕首和碗來時，我自覺的伸了只胳膊出去。

他卻說不用。

我問他為什么，他說只取一顆心即可。

我又問他為什么，他說神明的心是世間最靈的藥，神明是不會死的。他問我神性悲憫，難道真忍心見命不該絕的信徒為死亡所困？

我問他：「我可以拒絕嗎？」

他說：「不可以。」

于是悲慘的神明我又開始拯救被死亡所困的可憐人，逃離了每天取血的日子，開始了每天剖心的日子。

普羅米修斯那個偷火的，天天被老鷹桌肝臟的都沒我慘。上古的大神伏羲都有死的一天，我這個無能的小小的神明為什么能這么頑強？

我當時真不該腦子一熱，就信了系統的鬼話自己剖心來著。嗯……應該是被偷看了。防范措施沒做好，系統也不提醒我，不然何至于被小人國師暗算到如此地步！

我呼叫系統，它還不理我，我現在開始懷疑它是不是因為害我被天天挖心、然后自覺沒臉見我就畏罪潛逃了。

等我和系統再聯系上時，系統第一句就是：

「呵呵，作孽。」

我晾著空洞洞的胸口，已經很久不知道生氣是什么感覺了。我問它：

「你死哪去了？」

它卻鄙夷的問我：

「你怎么動不動就要挖心？對自己的心臟都這么喜新厭舊的嗎？」

我知道自己已經氣不打一處來，我簡直氣笑了，但是胸口太涼了，新的心還沒長好，心火都生不起來。所以，我又不生氣了。

「是要he結局了嗎？」

我問系統。自從第一次剖心救了曦平后，那姑娘就再也沒有到我這里來過。我自己天天剖心，腦子就沒幾刻清醒的，自己也不知道劇情發展到哪一步了。

「嗯……應該快了。男女主已經走到一起了。據推算，幸福指數都還挺高的。」

「那我是不是任務完成了？放我回去更新吧。我保證再也不拖更了。」

我簡直要激動的流下欣喜若狂懺悔的淚水，要不是都怪國師害本神明連帶血的淚也早已流盡了，不然我何至于在最該流淚烘托氛圍的時候這么睜著眼睛尷尬。

「應該是吧。但返回的程序還沒有啟動。」「為什么？」我沒有心的心口又涼了半截。

「可能是那兩只還沒修成正果？幸福指數還不夠高？」

好，好極！破系統載破算法，坑死神明！神明的心臟也是有限的好吧，要是在這里就已經把我挖死了，結局達成了我回去還有什么用，火化嗎？

系統安慰我說：「死就死了，能成為第一只被人殺死的神明也是稀有的。反正不過是小說大綱的不重要劇情嘛。」

呵呵，榮幸之至，那我還真是謝謝它。我保證這是本作者大大最后一次的最后一次相信破系統。

31

我曾討厭被天天剖心，我從前就是一個怕疼的女孩，只是被迫當了這無能的神明。我最厭煩時曾嘗試自己磨利了簪子，在下一次挖心之前，自己捅向自己。

失去神力的神明用自己的噴涌的鮮血作墨，用自己剜出的的心臟作靈石，她像個普通凡人祭司一樣畫符，她要逃離廣云宮。

神明再一次像在洛明與天博斗一樣，她再一次傾盡所有，不遺余力。

上一次，她是為了蒼生。這一次，她為了自己。

廣云宮的靈陣在神明傾瀉的傾力掙扎中動蕩。在神明痛苦的心血源源不斷的浸潤中，搖搖欲墜的縛神陣分崩離析。自洛明一事后，世上的靈氣用一便少一分。從此世上再無廣云宮縛神陣。

可惜我終究沒能逃出去，耗盡力氣，也只是正好能走出廣云宮而已。但我還是很開心，就是莫名的覺得開心、好就沒這么痛快過了！

我醒來時是在一個昏暗的地下室里。

床好冰，快凍死我了，又是極寒的冰塊。好養詐尸。

國師淺安依舊是一身不染塵埃的輕紫袍子，他告訴我這是在廣云宮的地下。我這才知道原來不知道住了多久的廣云宮竟然還有一個地下室。

國師問我：「神明大人，請告訴信徒為什么？」

是啊！為什么呢？明明從第一天俯視過皇宮起，就知道逃不出去的。為什么還偏要試試呢？全宮上下都喜氣洋洋的，據說是曦平公主定親了，與他結親的是皇帝親封的國士無雙——洛明南寧。我也很開心。he大局已定，我再多待一天給你挖心我就是受虐狂。

我從冰上走下來，站在淺安面前俯視著他。

「是個人哪有不瘋的？」

我微微俯下身，在他耳旁輕輕的說。這么多年，發了一次瘋，我頭一次笑得這么暢快肆意。果然，人若發瘋，世界美好。

從此，我又在廣云宮地下室住下了。屋里擺設一應俱全，就是天殺的床是一大塊冰。

國師給的理由是寒冰的保鮮效果好，對取出的心臟好，對我也好。

我簡直怒不可遏，提出強烈抗議。然后抗議無效，我被拒絕了。

32

我的體內現在只有最后一顆心臟了。這是最后的心，也是唯一刻有我生命本源代碼的心。離開它，我就可以徹底死了，還是死的透透的那種。

這個秘密除了我自己，也就只有我的系統知道。我很期待最后一次的到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的開心。

這一天到來時，是國師是帶著曦平公主一起來的。

曦平自己說，她與駙馬爺十分恩愛，明日就大婚。承蒙我當年所救，這么些年來都無災無病，她的外祖母也曾有幸得我一顆心，至今百余歲高齡，仍身子骨健朗。她今天來就是忘記不了我對她的恩情，想再來討一顆神明祝福的心。

我一聽這要求，瞬間就大喜過望。當場就答應。

老天終于有眼看它老子我一眼了。小說大綱中的死亡對我本人來說不會是真正的死亡，只是不重要的支線劇情而已。現在我終于完美達成he結局，還可以提早下限！

我開心的在腦海里對著系統尖叫，系統也在我腦海里喜極而泣。輔佐我這么個沒用的神明，系統好幾次差點搭上自己小命！它也在我腦子里尖叫，提前慶祝我們的分別。我告訴它別叫了，吵得我腦仁疼，咱倆好聚好散。然后，它繼續尖叫。

「神明大人。」

曦平輕聲喚我，我才緩過神來，才意識到剛才光顧著在自己腦子里和系統開心，已經晾了兩位大人物很久了。

「好。」

我笑著答應。

曦平跪在地上向我行三跪九叩的大禮，她行完禮就自行退了出去。“君子遠庖廚”小丫頭懂得這個道理。

我回到可以凍死人的大冰塊上躺好，示意國師上前自取。

淺安又是行禮。他每次取我心之前都會行禮，就像以前每次取我血的時候一樣。嘴里還會念念有詞的禱告。有時我也是真好奇，神明就在他面前，他禱告什么。我曾問過他，他說他已經習慣了向神明祈禱，祈禱的頌詞是以前神廟里供奉的神曲。

神明雖然可以長生，但，

神明的心是有限的，不過1130顆而已。當最后一顆刻著我生命代碼的心臟被挖出時，我笑的很開心。神的一生終于結束了。